寶嫣露出明顯的憂慮之色，她儘可能想，該怎麼做才能幫到陸道蓮。</p>
朝堂之事有利有弊，她並非全然不懂，隻是輪不到她插手，往日對方運籌帷幄，從不曾在她麵前展露任何擔心不妥。</p>
寶嫣便誤以為，陸道蓮這個太子當定以後，是遇不到什麼難事的。</p>
實際上，在她看不到的地方，紛爭激烈到已經不可想象。不然，以她的身份，一個小小的臣女，如何能礙到漢幽帝的眼。</p>
想來他也有說得對的地方，陸道蓮做太子，朝堂也不太平。寶嫣不想變成他的負擔。</p>
想不到她是這樣想的。</p>
陸道蓮一時間竟說不出話來，像語塞般，輕佻之色慢慢淡去，變得不那麼冰冷。</p>
他把頭靠在了寶嫣的肩窩處，胸懷滾燙，手指粘不夠似的，不是摸摸寶嫣那一塊細膩的皮膚，就是禁不住揉動那一片高聳的寶地。</p>
他呼出一點微熱，夾雜著幽冷的氣息，輕而易舉地能叫寶嫣輕顫，“你當我方才說的那些，都是胡</p>
話。"</p>
"漢室王土才是我該爭的地方，我為何要帶你去貴霜那一片小底盤，豈不是委屈了我家婦人。"</p>
寶嫣受不住他的挑逗，抓緊的袖子解釋："我並非不遠跟你走，也沒有嫌棄國小……"</p>
陸道蓮很正常地說： “你沒有，是我覺得不行，傾儘天下才配得上你。”</p>
寶嫣越發不好意思，他好像真誤會她了。但是無從解釋了。陸道蓮這次送寶嫣走，有似乎早有計劃在內，他當初就說過，等平定了雜事，再迎她入宮的。</p>
是桂宮那幫人提前動了手腳，破壞了陸道蓮的計劃，他這才把寶嫣接到長樂宮。眼下，該回到本有的軌跡上了。</p>
到了蘇府，長街夜深，除了府邸前亮著燈，幾乎都被夜色包裹住了。寶嫣以為送到這，陸道蓮也該走了，可他不僅下了車輿，還陪她進了蘇家的門。</p>
太子駕臨，府內人該點燈的點燈，該傳話的傳話。蘇巍山和蘇石清一個披著衣衫，一個瞧著還沒睡下的樣子，出來接駕。</p>
陸道蓮抬手，免了他們的禮，讓他們彆那麼客氣， “孤深夜來此，多有打擾，兩位大人不介意才是。"</p>
他在朝堂可不是那麼好說話的，已經知悉了陸道蓮說一不二的作風，此人就沒什麼歉疚心，蘇家父子對視一眼，領會地道： "不介意，太子是上座，還是去書房一聚，我讓下人泡茶過來……"</p>
他還牽著寶嫣的手。被蘇巍山和蘇石清留意到後，寶嫣不好意思地從他手中掙脫， "我先回院子。"</p>
她走了兩步，在門檻處有些念念不舍地回望那道高大俊秀的身影。</p>
陸道蓮同樣側首凝視著她，眼珠幽靜，像極了山中的墨石，又多了一絲很罕見，濃到深處才能發現的情意。</p>
他張了張嘴。沒聲音。</p>
寶嫣秀白的小臉上忽然暈上兩團紅霧。陸道蓮用口型說，讓她彆關窗，他待會去找她。</p>
不想讓阿翁阿耶看出端倪，寶嫣低著頭，在小觀攙扶下，急匆匆走了。</p>
蘇石清還問了句， "怎麼這麼快。"他讓女兒小心些腳下。但是除了遠遠傳來一句“是”,再看不到寶嫣的影子了。</p>
陸道蓮主動道： "有緊</p>
要事，要與大人商議。"</p>
蘇巍山： "太子請。"</p>
夜半了。寶嫣房裡的窗沒關，寒氣甚重，屋內暖爐染著炭火，還算暖和。</p>
陸道蓮進來後，不急著到榻上去，反而先到了暖爐附近，將外頭被寒風浸透的衣袍先解，掛在架上。</p>
待他周身是暖的，散發著熱意，才靠近寶嫣所在的床榻。</p>
那裡除了寶嫣，還蜷了一道身影，是夜裡怕她身子不適，抱著她的小腿替她增溫的小觀。“出去。”</p>
寶嫣睡得沉了，小觀一聽見動靜就醒了，看到陸道蓮麵色冷然的一張臉，慌張從</p>
榻上退下去。</p>
她出到屋外，被冷得瑟瑟發抖。一道黑影從不遠處出現，似有預料，把自個兒的外袍遞給了她。</p>
沒了外人，陸道蓮臉上的冷冽消散許多。</p>
寶嫣中途是被熱醒的，她感覺自己後背仿佛貼著道火牆，可是聞到那股幽微的佛香，她又瞬間明白是誰在陪著她。</p>
議事完畢的陸道蓮沒直接離開蘇家，或許是走了，但又偷偷溜了回來，潛入了她的閨房。寶嫣意識朦朧，隱隱約約聽見陸道蓮在跟她說，他比晏子淵更早遇見她。</p>
“我在驛館，撞見了困住我一生的菩薩。”他身置地獄，寶嫣就如地獄海裡坐鎮的神明，他本可以七情六欲，試過嘗過，儘可割舍。</p>
可是真到了這個地步，他還是因為她，願意做個世俗人，去爭去搶。漢室王土，帝王寶座，統統拿來。</p>
寶嫣從長樂宮出來，在蘇家度過的第一個夜晚不算寂寞。她雖睡著了，意識不清，但還是感受了，陸道蓮就在她身後擁著她。</p>
翌日的清晨，炭火燒儘。</p>
寶嫣後背仿佛還殘留著被擁抱過的餘溫。但是房中已經沒了陸道蓮的人影，不遠處的桌案上，有什麼東西被壓著，留了下來。</p>
婢女呈給寶嫣看，才發覺是很早以前她以為這輩子都不會再見到的長命環，一個小小的白玉做的印章為墜。</p>
現在有所不同了，長命環被人改造過，嵌了她眼熟的佛珠進來。</p>
一切似乎都已揭曉，昨夜她聽到的陸道蓮的那句話代表什麼意思。他對她的情根，在相遇那天夜裡，就已經暗自種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