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溪控製真火的時候並不是從一開始就全然將爐鼎周身覆蓋, 而是循序漸進,慢慢升溫。
不僅是因為白穗和其屬性相克一時之間很難承受,更因為少年從未經曆過這樣長時間的洗髓, 恐體力不支,暈倒過去。
然而她沒想到的是, 最先暈倒的不是沉翎, 而是白穗。
少女的身魂本就不穩, 在被真火煉化融合的過程中很難長時間保持清明的意識。
沉翎沒覺得多難受, 隻是身體也開始火燒火燎了起來。
他知道,這是靈根重塑的前兆。
金火靈根會對真火有強烈感應,再加上白穗洗髓時候她的靈根的中和, 他一直以來冰冷的身體漸漸有了正常的體溫。
隻是靈根重塑並不代表能一下子將他破損的命脈一並恢複。
沉翎受損的一是靈根二是命脈, 前者破損會讓他無法像其他弟子那般修行,後者則會讓他的身體虛弱, 難以療養。
現在靈根重塑了隻是他資質恢複了,但是他這身病痛的身體依舊如初。
這也是為什麼他隻能選擇煉丹, 而無法修劍。
昆山對劍修的要求很苛刻, 資質和體質一樣都不能缺。
雪嫣然雖然主修的是煉丹,可她的體質堪堪合格, 隻要她願意完全可以劍丹齊修,甚至要是得了玉溪的允許是可以直接轉為劍修的。
可沉翎不行。
倒不是沉翎看不起丹修或者其他什麼原因, 他隻是覺著,自己身在天下第一的劍宗裡哪怕不是主修的劍, 也該有一身拿的出手的劍術才是。
丹修保護不了想保護的東西,但是劍修可以。
和所有慕強的劍修一樣, 沉翎也渴望變強。
尤其是在後山白穗那一劍誅殺火蛟之後,那畫麵好幾日都在他腦海裡揮之不散。
玉溪真人力排眾難將他從南越帶回了昆山, 可他繼承不了她的衣缽,也沒辦法做到像陸九洲和青燁那樣出色。
在不知道自己還能修行之前沉翎一直以來都是得過且過,被迫鹹魚的。
他覺得像自己這樣的人既然沒辦法有一番作為,就不要給周圍人添麻煩最好。
然而在重塑靈根,看到修行希望之後,他那股原本熄滅的火焰複了燃,隱約有燎原的趨勢。
想到這裡沉翎眼眸閃了閃,低頭看向因為受不住真火而渾身發燙,緊皺著眉頭的白穗。
他指尖微動,猶豫了下,而後輕輕將她的眉頭撫平。
“謝謝。”
謝謝你給了我希望。
也謝謝你給我了救贖。
……
三個時辰不長不短,剛好從晌午等到日落黃昏。
真火也一直未滅,等到那紫金爐鼎周身全部變成了和真火一般幽藍色之後。
玉溪真人這才緩緩吐出了一口濁氣,將真火收了回來。
火焰在指尖慢慢熄滅,屋子裡原本灼熱滾燙的溫度也跟著驟然下降了許多。
雪嫣然拿著手帕擦拭著額頭和鼻子上的汗水,看著一旁兩人一身清爽的樣子,心下很是羨慕。
不愧是金丹修為以上的修者,當真寒暑不侵,不像她,待了這麼久都快成烤鴨子了。
“玉溪真人,現在可是洗髓完成了?”
幾乎是在玉溪剛收回真火的時候,陸九洲這麼急切上前詢問道。
“洗髓是差不多了,不過他們兩個情況特殊,估計還得在鼎裡麵再等一會兒,等到餘溫散的差不多就可以出來了。”
其他修者在靈火滅了的同時基本上就可以出來了,但是白穗和沉翎不同。
一個體質特殊,一個靈根重塑,為了確保萬無一失,所需煉化的時間自然是要比常人要更久一些的。
陸九洲薄唇抿著,微微頷首退在一旁沒再說話。
隻是那雙眼睛一直落在爐鼎上麵,沒有移開過分毫。
倒不是他大驚小怪,過於緊張了。
主要是白穗的屬性和真火相克,靈根相克的兩個修者,強的一方一出手便能將對方全然壓製痛不欲生。
更何況白穗這種尚未完成築基,還受的千年真火,其痛苦程度可想而知。
雪嫣然雖然不怎麼了解相克屬性所帶來的影響,卻也知道肯定是不好受的。
她看向緊繃著臉的陸九洲,又看了一眼同樣也有點兒擔心,仔細用神識探知裡麵情況的玉溪。
這是玉溪的本命法器,陸九洲是探測不到裡麵的。
玉溪先前顧著操縱真火,一心不可兩用,隻有此時才能去感知下白穗他們在裡麵是何情況。
“陸師兄你彆擔心,我師尊能夠知曉裡麵的情況的,你等她先看看吧。”
雪嫣然一邊擦著汗一遍將視線落在玉溪真人身上。
一開始還好,不知後麵感知到什麼了,玉溪的神情愕然了一瞬。而後很是不自在的收回了神識。
“怎麼樣真人,她……他們有沒有出什麼事?或者受了什麼傷嗎?”
“咳咳,這個倒沒有。”
玉溪抬起手握成拳抵在唇邊咳嗽了下,說話時候少有的不大敢看陸九洲的眼睛。
“就是吧,你也知道這真火煉了三個時辰,裡麵又熱又悶的,他們沒抗住昏睡過去了。”
“不過我剛才用神識檢查了下他們的身體,洗髓和靈根重塑都很順利,也沒受傷什麼的,應該隻是太累了睡著了而已,等過一會兒就醒了。嗯……問題不大。”
陸九洲聽後鬆了口氣,隻知道白穗沒什麼事了,也沒多注意玉溪異常的神情。
“那個陸九洲啊,你從晌午到現在也守了大半天了,這時候天都快黑了,他們可能還得等一會兒,你要不先回長雲峰吧,彆讓你師尊擔心。”
青年眨了眨眼睛,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平日向來歡迎他的玉溪,今日好像很是希望他早些離開。
“我今日帶師妹過來洗髓一事宗主早已知曉,我若是把師妹一人扔在這裡提前回去了,才更要被宗主訓斥。”
意思很明顯。
他不僅不會走,還要堅持等著白穗從爐鼎裡出來。
“那,那你也彆在這裡乾站著啊,這多累呀。”
玉溪說著往隔壁丹藥房看去,又眼神示意了下雪嫣然。
少女怎麼說也是跟了玉溪兩年的人,對她這些小動作小暗示自然心領神會。
她雖疑惑,卻也沒多想,連忙上前帶著陸九洲往丹藥房方向過去。
“對啊陸師兄,這煉丹閣多悶多熱啊,你要等白師妹還是去隔壁丹藥房吧,那裡涼快,而且你要是嘴饞了還能吃幾顆丹藥解解饞呢,我平日最喜歡在那裡待著了。那裡好幾種丹藥都是甜口的,保證你吃了一顆還想再來一顆。”
陸九洲皺了皺眉,這時候才覺察到了不對勁。
長雲峰的修行有多重,雪嫣然不知道,沒理由玉溪不知道。
平日裡彆說站三個時辰了,就算站個三日夜也不是什麼少見的事情,他今日就是在這裡站在等人而已,比起入門修行時候有什麼好累的?
在雪嫣然要拽著他往丹藥房方向過去的時候,陸九洲用劍柄輕輕推開了她的手。
哪怕用劍鞘封著,天昭的劍氣還是讓人脊背發涼。
“不用了嫣然師妹,我就在這裡等著就好,你要是累了的話就去丹藥房休息吧。”
陸九洲這人大多數時候都極好說話,哪怕弟子們八卦開玩笑到了他頭上被他聽到了也隻是一笑而過,若是太過了也頂多是皺眉訓斥幾句,鮮少有真正動怒的時候。
這也是為什麼青燁和他同樣動手不知輕重,雪嫣然也更喜歡後者。
然而好說話的陸九洲生氣起來,比一直冷著臉的青燁要可怕百倍。
就像是現在,他什麼也沒做,單單一個眼神過來,便讓雪嫣然僵在了原地。
沒了動作。
玉溪見此也沒了辦法,她抬起手揉了揉太陽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