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想要說些什麼的時候,爐鼎上麵一隻骨節分明的手扣在了邊緣位置。
隨即一把桃木劍挽了個劍花從下麵飛到了爐鼎旁邊,少年單手抱著白穗,另一隻手借力在爐鼎。
他蓄力一躍,衣袖被風吹得烈烈。
因為一直在爐鼎裡麵待著,沉翎原本蒼白病態的麵容染上了淺淡的緋色。
他生的本就好看,模樣也是屬於那種i麗掛的,隻是平時他大多都是低垂著眉眼,不大敢直視彆人。
此時沉翎眉宇之間少了些黯然,眼下那點淚痣沒了遮掩,讓他整個人都添了點兒媚色。
白穗身體脫力,頭靠在少年的胸膛位置,長長的發帶耷拉在他的肩膀。
風一吹,飄起發帶從他眉眼拂過,又勾勒著他的鼻梁再到嘴唇。
明明什麼也沒做,卻莫名帶著旖旎色氣,光是瞧著就讓人耳熱麵紅。
從爐鼎裡躍出踩上劍麵後,沉翎彎了下腰,手穿過白穗的膝彎,將她穩穩抱住。
而後這才禦劍從高處落了下來。
“師尊。”
沉翎落地之後先朝著玉溪真人微微頷首,覺察到了對麵青年的視線,眼眸一動,這才看了過去。
“陸師兄……”
陸九洲沒立刻說話,他走近垂眸看了一眼少年懷裡的白穗。
呼吸綿長清淺,除了體溫過高之外,並沒有什麼大問題。
看上去隻是單純睡過去了而已。
“沉師弟,恭喜。”
確認了白穗沒事之後,陸九洲這麼沉聲對少年叮囑道。
“靈根重塑極為難得,後續更是不可大意。我明日會與青燁說,這幾日晨練你且不用來瓊玉台了,好好在玉溪峰調養一段時間,等到靈根穩定了之後再來也不遲。”
“有勞陸師兄了。”
沉翎頓了頓,還想要再說什麼的時候,青年先一步上前從他手中將昏睡的少女接過。
動作很輕,但是隻有沉翎感覺得到,他用了劍氣將他給定住了一瞬。
一時之間他根本沒法動彈,隻得眼睜睜看著白穗被他抱走。
哪怕陸九洲的動作再輕柔,那清冽的氣息還是讓她覺察到了什麼。
她眼睫微動,緩緩睜開眼看了過去。
先入眼的是青年線條流暢的下頜,緊接著是微抿的薄唇,最後,她對上了那雙黑曜石般的眸子。
他亦在低頭看她。
“陸師兄?”
“……嗯。”
陸九洲這麼應了一聲,靠在他懷裡的白穗能夠清晰感知到他震動的胸膛。
大約是覺得隻是這麼應太過敷衍,他喉結滾了滾,又繼續說道。
“你剛洗髓身體還很虛弱,要是累了就再睡一會吧,我禦劍送你回去。”
也不知道是不是白穗的錯覺。
他好像不大高興。
她眨了眨眼睛,看著陸九洲向玉溪她們打了招呼,還沒等她反應,便引了天昭禦劍帶她離開了。
夜晚的風很涼,白穗身體正熱,吹過來的時候舒服的她不自覺閉上了眼睛。
也沒有起初那麼難受,腦袋也不怎麼昏沉了。
昆山晚上的霧氣也重,月光透過來的時候也籠罩著一片朦朧的薄紗,看不真切。
恢複了清明的白穗這時候才有了些氣力。
玉溪峰到主峰有挺長一段路程,她不想累著陸九洲,於是動了下身子,想要站到天昭劍上。
“不想摔下去的話就彆亂動。”
也不知道是不是這夜風太冷,還是彆的什麼原因。
陸九洲的聲音隨風傳到白穗耳朵裡,也莫名帶上了寒意。
白穗愕然,抬眸看向了陸九洲。
如果之前時候可以說是她多想了,然而現在她卻不那麼覺得了。
青年平時就算不笑的時候眉眼也是溫和的,可此時卻是斂著,唇線也是往下壓著的。
不僅如此,從先前出來到現在,這一路上對方都沒有低頭看過她一眼。
“你不高興?”
陸九洲禦劍的動作一頓,晃了下,不過很快便恢複了平穩。
“……沒有。”
“那你為什麼從剛才到現在都皺著眉,而且連看都不看我一眼?”
白穗一點兒也不相信對方說的沒有,她見他抿著唇似乎又不打算回答了,隻得自己胡亂猜測了起來。
“是我在裡麵不小心睡過去了你等太久耽擱你修行了,還是我太重了累著你了?”
“主要是爐鼎裡太熱了,我想保持清醒的,隻是沉翎身上太涼快了,我沒忍住靠著他睡著了。我也沒想到會睡這麼久,等睜開眼時候天都黑了,我……”
“沒有。”
陸九洲沒有等白穗說完,垂眸直直看了過來。
“我沒有因為等你而不高興,也沒有因為你抱著你而不高興。”
“我是自願等你的,而且你很輕,不重。”
“……那你是因為什麼不高興?”
“……不知道。”
青年沉默了半晌,皺著眉這麼悶悶回了三個字。
不知道?
對於陸九洲思考這麼久回答了這麼三個字,白穗說不驚訝是假的。
她還是頭一次遇到連自己為什麼不高興都不知道的人。
大約是白穗臉上的疑惑和愕然太過明顯,陸九洲很難忽視。
他額發被風吹開,露出了那雙漂亮的眉眼,裡麵映照著月色皎潔,又沒有往日的清明。
白穗看得出來,他是真的不明白。
無論是從書中還是現實接觸上來看,陸九洲都是一個純粹坦誠的人,他要的不想說便不會說謊,要是真不明白那便是真的不明白了。
她也不好再逮著這個問題繼續為難陸九洲了。
夜風吹得她愜意舒服,她身體還是有些脫力,沒過多久眼皮就開始一下一下打架了。
在白穗撐不住閉上眼睛的時候,昏昏沉沉之間,頭頂青年的聲音隨風傳到了她的耳畔。
“我雖然不知道我為什麼不高興……但是我不高興的原因不會是你。”
她眼眸動了動,沒有睜眼。
隻是微動的睫羽暴露了她的情緒。
昆山月夜,霧靄沉沉。
他的聲音輕柔,風也輕柔。
連落在身上的月光亦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