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鎖崖在很深的雲霧重重之間,周圍站在觀戰的弟子們隔著霧氣看得是不大真切,然而他們兩個周旋了那麼長時間。
眯著眼睛仔細瞧了下,也隱約覺察到了白穗似乎在摔下去的時候拽上了陸九洲的腰帶。
“……他們在乾什麼?如果我眼睛沒瞎沒出現幻覺的話,我是不是看到了白師妹扒了陸師兄的腰帶?”
“我沒看清,但是聽到你這麼說後大受震撼……”
“我記得前段時間白師妹不是去青雲階那邊的天塹修行了嗎,這還是我入昆山頭一回見人這麼活學活用的。”
“什麼活學活用?”
“猿猴攀岩啊。”
“……”
big膽!竟然敢把昆山希望之光比做猿猴,把未來宗主比做又硬又臭的石頭!
不過仔細看看……
倒還挺貼切的。
這些話他們也隻敢在心裡吐槽下,頂多調侃一兩句。
畢竟修者感官敏銳,而且還是陸九洲這樣快元嬰的修者,隻要他想,說什麼肯定都能被聽到的。
因此大家極為默契的將“扒腰帶”和“猿猴攀岩”的話題終止了,在瞧見白穗重新站回了鐵索。
之前時候還有些溫和的氣氛,在她引了劍氣後驟然冷凝了下來。
少女屬性極寒,為冰靈根。
她所凝的劍氣也比之其他人的要更加凜冽生寒,又混雜著周圍刺骨烈烈的驟風。
風合著劍氣往四麵八方吹來,落在了陸九洲身上。
劍未動,劍氣已然“唰唰”將青年的衣角劃破了幾道劃痕。
陸九洲麵上依舊,沒什麼情緒變化,但周圍的弟子感受到了這劍氣的強勢後分外震驚。
白穗才入宗門一月左右,竟能這般純熟的凝出劍氣,調動自己的靈根天賦。
著實讓人覺得不可思議。
饒是當年的陸九洲可能短時間也速成不到這種程度。
彆說趕上今年入門弟子的進度了,就連像徐誌這樣和雪嫣然一同入門兩年的都快追上了。
這已經不是白穗頭一次給他們帶來這種天賦之上的壓製了,之前剛入宗門時候她也曾自告奮勇站上了瓊玉台。
在無一人看好的情況下大爆冷門,也讓從無勝率的雪嫣然贏了個缽滿盆滿。
想到當時那一場比試,原沒有想過在這種實力懸殊,勝負一眼可見的考核裡開盤賭博的弟子們突然有些心癢癢。
互相看了一眼,同樣在對方嚴厲瞧見了躍躍欲試的意思。
“……要不賭一把?若是其他人也就算了,白師妹的話我覺得沒準能有一半勝算。”
“我也覺得,上個月嫣然師姐不是隻差最後一下就過關了嗎?白師妹都能做到這種程度了,應該不比嫣然師姐和徐誌師兄差多少。”
陸九洲和青燁的考核雖然嚴格,可他們除了體術之外什麼都不能用,在有天賦的弟子這裡,隻要戰術得當,劍法精湛,想要通過考核並不是什麼難情。
一半一半的勝率。
尤其是在白穗單單才隻用了劍氣,還沒使用術法之前,看現在這個樣子底牌還保留著。
還是大有搞頭的。
眾人達成了共識,頭一次在擇劍資格考核的時候押起注來。
兩個玉盤,分彆代表了陸九洲和白穗,雖都覺得白穗有通過的希望,但是為了保險起見,其實大多數人還是押的青年。
白穗的實力他們的確有目共睹。
隻是陸九洲在昆山弟子心中近乎是“神”一般的存在了,在心裡他們其實很難真的相信白穗能在入宗門一月的時間中從他的手下通過考核。
徐誌看著兩個玉盤時候拿著靈石也很猶豫,不過他猶豫的點和其他人不同。
白穗雖然是個天才,陸九洲同樣也是,天才對上天才,自然是後者這樣曆練過多的勝算更大。
他是欣賞白穗的,但從一開始就沒想過要押注她。
他主要猶豫的不是抉擇兩人誰勝誰輸,青年想著平日和白穗也玩的還不錯想押她給她撐個場麵什麼的。
徐誌是來觀戰的,他早就過了考核。正是因為領教過陸九洲的實力,他覺得自己這麼押注下去,這幾顆靈玉就真的打水漂了。
再加上他先前瓊玉台時候就輸了個精光,全身上下也沒剩下什麼靈玉了。
到時候月初去仙劍大會的時候沒準還需要錢打點打點呢,要是一個子兒都沒了那多難辦?
一麵是同門情誼,一麵是囊中羞澀,世故人情。
正在徐誌想著乾脆扔個銅錢看正背麵決定的時候,身後一隻骨節分明的手伸了過來。
他手上拿著一瓶九品丹藥,在眾人震驚愕然的神情之下輕輕放在了押注白穗通過的玉盤上麵。
和周圍那些零零碎碎的靈玉靈石相比,格外突兀。
“不是,沉師弟,你是不是拿錯瓶子了?這上麵寫著的可是九品……”
“沒拿錯。”
沉翎搖了搖頭,這麼柔聲對徐誌說道。
“可惜我隻有這一瓶,要是再多些我就能再押了。”
“……”
看著少年一臉失落,似乎真覺得這一瓶根本不夠,還覺得自己沒拿出什麼像樣的東西的樣子。
眾人被凡到了,被噎住了。
得虧沒有再多了。
玉溪真人就算是天下第一丹修,不缺什麼靈丹妙藥,可也經不起你這麼揮霍啊,這敗家玩意兒!
徐誌原本還在猶豫的,結果看到沉翎拿這瓶丹藥時候眼睛都沒眨的就放下去了。
他咬了咬牙,最後“啪”的一聲也將手中唯二的兩個子兒放了上去。
“沉師弟,師兄這一次跟你混了。要是你讓師兄輸了個精光的話,到時候可得記得接濟接濟我啊。”
少年聽後彎了彎唇角,有些蒼白的麵色也因為這一笑多了幾分顏色。
“師兄放心,她會通過的。”
“……”
看著沉翎一臉篤定的樣子,徐誌突然有些後悔了。
季楚楚平時也是挺機靈一孩子的,可對上沉翎時候基本上毫無理智。
現在他覺著沉翎對上白穗的時候似乎也沒好到哪兒去。
不僅瘋狂敗家,還盲目崇拜。
和其他那些女弟子迷戀陸九洲和青燁那狂熱狀態一樣,整一個唯粉。
他指尖微動,看著玉盤上自己剛放上去的那兩塊靈玉。
忍了又忍,這才沒動手把它們給拿回來。
算了,這麼多人看著呢。
這回就當破財消災吧。
昆山修行勞苦,弟子們平時也沒什麼娛樂活動,對於他們賭博一事陸九洲一般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他側身避開了白穗引來的一道劍氣,劍氣破風夾裹著凝結的霜雪一並壓在了他所在方向。
準頭和力道都很好。
可惜氣勢還是差了點兒,沒有半分劍的殺氣。
“剛才邊上他們的話你可有聽到?他們似乎都覺得你能從我手中撐過一柱香……”
陸九洲正對著白穗足尖一路退去,身子往後仰了些避開了直逼麵門而來的劍氣。
“現在半柱香未到,你要是打算一直這樣用劍氣和我耗下去的話,可能很難通過考核。”
他話音剛落,腳下一用力,鎖鏈也跟著狠狠晃動了起來。
在白穗注意力都在穩住平衡不要像之前那樣不小心掉下去的時候,頭頂一陣驟風混雜著萬千劍氣而來。
如果說白穗剛才凝的劍氣隻是一道冰棱,那麼陸九洲如今壓製下來的便是一座巨大的冰山。
饒是她屬性為冰,也被這猝不及防的威壓給壓得喘不過氣來。
“你犯規!不是說好了你隻能用體術,其他靈力劍氣術法什麼都不能用嗎!”
白穗被壓得不得不用劍去擋著,看到青年周身凝聚不減的劍氣,有些甚至都被靈力化出了劍的形態。
從上而下,千萬劍氣一並往她這裡刺了過來。
“這些劍氣不是我所凝。”
青年的聲音混著劍風傳來,也不知道是不是白穗的錯覺,還是因為這些劍氣的緣故。
她聽起來竟覺得有些寒意。
“來之前劍祖應該告知過你,天鎖崖下為妖獸林,上臨九重劍塚。”
“你現在感知到的隻是五重以下的劍氣,而我隻是借了你的劍氣將它們給激過來罷了。”
這些劍雖被封印在劍塚,可劍氣波及範圍卻不小。
它們尚未有主,感知到了白穗的劍氣不得控製,會產生不小的威力。
像陸九洲這樣的修為,哪怕是□□重的劍氣被激出來也不會對他產生什麼傷害。
可苦了白穗他們這些尚未擇劍的弟子們了,低重的千萬把的劍氣一並過來很難不受影響。
其中集中受到劍氣壓製的白穗更是胸悶氣短,頭暈目眩。
“這隻是三重的劍氣。”
在白穗快要抵不住,整個身子跟著鎖鏈一並往下壓到快要撐不住的時候。
青年的聲音幽幽響起。
陸九洲淩空站著,身後的劍氣似乎又有加重的跡象。
“現在是四重。”
他話音剛落,伴隨著凜冽的劍氣和驟風,白穗感覺自己手中的劍彎成了一個半圓弧。
要不是她用靈力護著,便會直接斷成了兩半。
隻是四重而已,白穗手腳都顫得厲害。
光是擋住不讓它們落下就已經極為困難了,更彆提找到機會反擊了。
更要命的是此時時間才剛到半也就算了,白穗的靈力也在極速消耗著。
怎麼辦?
這樣根本撐不了多久就會因為靈力透支而掉下去的。
旁觀的弟子們也不好受,其中修為低的弟子們早就喘不過氣來跌坐在地上了。
徐誌這樣的還好些,還站在原地沒有挪動多少,可臉色卻白了不少。
“陸師兄這是為何?明明之前考核時候從未引過劍塚的劍氣,這一次不僅引了,而且還到了四重!甚至還有繼續加的趨勢!”
“要是都是這樣,那一會兒咱們還考核什麼?直接上去就得被劍氣給壓下去。”
這雖然符合考核規矩,可在眾弟子看來明擺著有些欺負人了。
他們和陸九洲他們常年和靈劍磨合的修者不同,所用基本都是木劍,哪裡受得了這樣重戾氣這樣大的劍氣。
徐誌抱著手臂,眯著眼睛看向天鎖崖間被劍氣壓製著臉色蒼白,馬上就要脫力掉下去的白穗。
他們注意到的隻是劍氣和今日格外嚴格的陸九洲。
而青年卻從那混雜的劍氣裡看到了一絲殺意。
――是陸九洲身上的。
徐誌從一開始時候就知道白穗和他們的不同,她的考核標準自然也不會像之前那般溫和。
可沒想到竟然嚴苛到近乎離譜的程度。
“徐師兄,你也感覺到了對吧?那是陸師兄身上的殺氣對吧?”
一直以來都還算平靜的少年少有的也有些慌了,他看著陷入沉默的徐誌便知道他也覺察到了。
“不是隻是一個擇劍考核嗎,陸師兄為何要做到這種程度?”
沉翎並不是大驚小怪。
他也知道這隻是考核,陸九洲並不會真的把白穗如何。
但是像白穗這樣還沒擇劍修行的弟子是極其容易被影響的,尤其還是近元嬰修者的殺氣。
這樣麵對麵直觀去感受,他們距離這麼遠都脊背發涼。
白穗挺過去也就算了,萬一沒挺過去是極其容易產生心理陰影。
甚至衍生為心魔的。
這些作為劍修的徐誌自然也知道。
他剛想要開口,猛地意識到什麼回頭看向了身旁神情慌亂的少年。
“……也?”
“這麼說你也感知到了陸師兄身上的不是劍氣而是殺氣?”
“金丹巔峰的殺氣饒是一縷也足夠強烈了,我自然感知得到。”
隻顧著擔心白穗的沉翎並沒有覺察到青年驚愕的神情,他的注意力全都落在搖搖欲墜的少女身上。
垂落在兩旁的手更是緊張得不自覺握緊成了拳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