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楚楚招呼著幾名丹修藥修們過來,一時之間一堆人都圍在了沉翎身邊。
少年衣服因為是法衣所以並未灼燒到多少,隻是裸露的肌膚緋紅一片不說,嘴角還有手上一片殷紅。在白色的衣衫的映襯下顯得格外觸目驚心。
他睫毛很長,此時落了一片淺淡灰色在下眼瞼處。
呼吸也清淺微弱,臉色也白,看上去分外虛弱。
“怎麼樣師兄?他傷的嚴不嚴重,靈根和命脈什麼的有沒有受損?”
青年用探了下沉翎的靈脈,半晌,這才鬆了口氣。
“還好,陸師兄最後那一下並沒有使出全力,是收了些力的。所以沉師弟隻是透支昏倒了而已,手上這傷也是因為被靈火燙傷的,包紮下吃些丹藥休息下就好了,並無什麼大礙。”
不僅是季楚楚,一旁擔心跟過來的白穗在聽到這話後心裡那塊大石頭也跟著落了下來。
眾人見隻是虛驚一場後,緊繃的情緒都放鬆了下來。
不單單是因為害怕沉翎是昆山弟子,他們的同門。
更主要的是他是玉溪真人故人之子,當時玉溪為了收他為徒就不惜和宗主鬨得甚至打算帶著整個峰的弟子一並離開昆山。
萬一今日沉翎有了什麼性命之憂,那後果更是不堪設想。
在確認少年無礙之後,大家準備四散離開之時。
人群中不知道是誰突然拍了著大腿,“哎呀”了一聲。
“咋了?受傷的是人沉師弟,你這還沒考核就嚇得腰酸背疼腿抽筋了?”
“不是,我哪裡是為這個?我是心疼我的靈玉啊!”
那人看著那邊玉盤上堆積如山的靈玉靈石扼腕歎息。
“剛才咱們不是都賭的是沉翎不通過嗎?結果人通過了,我們這些錢不是打水漂了嗎!”
“……?!”
眾人反應過來後後悔得直跺腳。
其中徐誌更是腸子都悔青了。
“白師妹,你老實告訴我吧,你是不是有什麼預知的能力,或者逢賭必贏?為什麼你每一次都能在這種一看就不可能的賭局裡贏得缽滿盆滿?”
青年嫉妒地紅了眼,想著自己好不容易贏的一點靈玉又給搭進去了,整個人都不好了。
“啊這個啊,倒不是有什麼特異功能,主要就是運氣好點,再加上對朋友的信任吧。”
白穗心虛地避開對方的視線,抬起手撓了撓麵頰這麼說道。
“而且我都給你說了跟我賭肯定穩贏,結果你非不信,還覺著我在坑你。唉,人與人之間就不能多一點信任嗎?”
“……”
救命,有沒有時光機!
沒有時光機來個吸氧機也行,我要窒息了啊啊啊!
好在最後白穗也沒全要,見徐誌實在窮的一清二白,再加上他之前幫著沉翎說了話。
她便拿了一些分給了青年。
徐誌感動的熱淚盈眶,捧著靈石朝著白穗拜了兩拜。
看向白穗的眼神虔誠得跟個信徒似的。
“白師妹,師兄不信你是我的不對。以後我吃一塹長一智,就算下一次你賭雪嫣然能小宇宙爆發,把青燁師兄給暴揍一頓的這種胡話我也信了。”
“……我覺得哪怕過了五百年也不會有這樣的奇跡。”
這個時候沉翎需要休息,而這裡的弟子們也大多沒有辟穀。
現在正是晌午,昆山一日兩餐,此時正是吃午飯的時候。
“走了走了,吃飯去了。下午再接著考核。”
“你不說我都沒發現竟然這麼晚了。不過你有沒有發現最近小廚房的東西味道有些變了,好像沒之前可口了。”
“還真是,好像味道是差了些……”
白穗聽了這話後嘴角抽搐了下。
做飯的人都換了,這味道可不是不一樣了嗎?
弟子們的吃食之前一般都是沉翎準備的,不過他靈根重塑了之後這些事情便忙著修行,也沒時間做了。
於是又找了幾個凡間的廚子來,這段時日的吃食便都是他們做的了。
這些白穗也沒往外多嘴說過。
她早上從淩霄峰出來的匆忙,也就吃了兩個包子,又消耗了那麼多氣力,這個時候肚子也早就餓得咕咕叫了。
正在白穗揉著肚子準備禦劍跟著大家一並去乾飯的時候,餘光瞥見了亭子竹林旁站著的陸九洲。
青年似乎從告知了他們沉翎通過了考核,到先前提醒弟子們去主峰那邊用餐之後,便再沒有說過什麼。
這倒是沒什麼。
陸九洲本身就不是一個健談多言的人,卻也不會這般沉默。
之前大家的注意力都落在沉翎身上了,在看到少年沒事了之後更是再沒留意到其他的地方了。
陸九洲原本是在等大家都離開了再走,沒想到剛走到一半的白穗突然回頭看了過來。
兩人的視線猝不及防撞上。
按照以往陸九洲的習慣,一般會笑一笑,或者下意識避開些視線。
然而這一次他指尖微動,將手不著痕跡地背到了身後。
“怎麼了?師妹可還有什麼事?”
青年聲音溫和,沒有在考核時候那般凜冽的氣勢。
被平常沒什麼不一樣。
白穗頓了頓,垂眸瞥了下青年,猶豫了一會兒搖了搖頭。
“倒沒什麼事,就是看師兄你一個人在這裡有些奇怪。”
“我知你辟穀了不需要吃東西。”
“隻是其他可以算了,那飯後的那道甜點櫻桃酥香甜可口,師兄要不和我一起去吃點?”
陸九洲一愣,看著白穗一臉期待的樣子,終是不好拒絕。
“好,我同你去。”
他一邊說著一邊準備引了天昭過來,隻是剛抬起右手到了一半,又放了回去。
換成了不是平常慣用的左手。
不過已然來不及。
陸九洲掌心上緋紅一片,還是被白穗瞧見了。
她眯了眯眼睛,上前一把扣住了陸九洲收回的右手手腕。
“你受傷了?什麼時候的事?”
“是沉翎最後那一次弄傷你的?”
陸九洲眼眸閃了閃,手腕處溫熱柔軟,眼前少女神情少有著急慌亂。
他心下一動,而後輕輕搖了搖頭
“和沉師弟無關,是我自己弄的。”
“最後落的那道雷我沒料到他會直接硬碰硬對過來,所以沒控製好力道。”
其實陸九洲打算說到這裡就算了,左右也不是什麼大事。
隻是白穗卻敏銳覺察到了什麼,不依不饒地追問了起來。
“什麼叫沒控製好力道?你沒控製好力道為什麼最後傷到的是你自己?”
“是這樣的。如果是其他的術法倒沒什麼,隻是雷一旦落下就沒辦法收回。所以我……”
“所以你怕傷到沉翎靈脈,就強行收回,結果最後反噬到了自己?”
陸九洲話後麵的話沒說完。
白穗不是傻子,一下子就明白了對方的言下之意。
青年薄唇微抿,喉結滾了滾,低下頭來有些不敢看白穗的眼睛。
“我沒事,一道雷而已,隻是傷到點兒皮肉,我回去運轉下靈力療養一下就好。”
白穗沒說話,直勾勾盯著那道傷口看了許久。
看上去隻是紅了一片,傷痕沁的血跡已經凝結了。
雖不是什麼深可見骨的傷,可是若是真像陸九洲說的那樣,這傷吃顆靈藥或者直接就自行愈合了。
它現在還沒有愈合的跡象,就說明還是有些嚴重的。
“……剛才那麼多丹修藥修在,你為什麼不讓他們幫你看看?”
從陸九洲這個角度隻能看到白穗微垂的眉眼,情緒被長睫遮掩,看不見分毫。
隻是那抿成的唇角往下,肉眼可見的不悅。
“當時情況緊急,自然是沉師弟最要緊。”
他知道白穗是關心他,他放低了聲音耐心和她解釋著。
語氣溫柔,像是哄著一個鬨彆扭的小孩子。
“而且對於劍修來說從入了道擇了劍的那一刻開始,便意味著未來會有無數次的傷痕累累,命懸一線。”
“如果這點疼都忍不了的話,以後要怎麼辦?”
陸九洲這話聽起來像是在解釋,實則是在說給白穗聽的。
他承認,自己這點傷能夠換來少女的一點疼惜倒也值得。
可是很矛盾的是,他又希望白穗能夠不為所動。
因為她既然擇了這條路,未來要比今天的考核,他手中的這道傷口要殘忍十倍百倍。
“為什麼非要忍耐?”
半晌,在陸九洲以為白穗將自己的話聽進去的時候。
少女抬頭看向他,這麼悶悶開口。
“師尊也是劍修,還是天下第一的劍修。可是彆說傷口了,光是被茶水燙到了他都會疼得嚷嚷好久,還會使喚我幫他冰敷一下。”
對於顧止這個怕死又怕疼的劍修大能,陸九洲從宗主那裡也是有所耳聞的。
隻是今日從白穗這裡親耳聽到後,還是覺得有些恍惚。
陸九洲沉默了下,在那雙琥珀色的眸子裡清楚看到了不愉。
她不高興。
因為自己瞞著不告訴她自己受了傷,更因為他沒把自己身體當回事。
所以她不高興了。
長期以來,陸九洲早就對疼痛麻木了。
再加上這點傷比起之前所遭遇的各種再微不足道了,彆說是疼了,他甚至一點兒感覺都沒有。
他很想要像顧止那樣無所顧忌的輕易說疼,可劍修的隱忍觀念已經在他心裡根深蒂固。
他沒辦法做到。
甚至覺得矯情和小題大做了。
可是白穗有些生氣。
而且還是因為自己。
陸九洲很難忽略心中這種比疼痛還要難受萬分的感覺。
悶悶的,像是有人用浸濕了的布料捂住了他的口鼻。
教他喘不過氣來。
半晌,在白穗以為陸九洲覺得自己有些大驚小怪。
可能不大理解自己,不會得到什麼回複的時候。
青年指尖微動,將受了傷的那隻手輕輕抬起。
掌心朝上,停在了半空,手指修長白皙。
“那你可以幫我也冰敷下嗎?”
“你剛才不是說不疼嗎?”
陸九洲眼睫微動,陽光之下宛若振翅的金蝶。
良久,他薄唇微啟。
“不疼就不能冰敷了嗎?”
“……師兄,你是在向我撒嬌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