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過後, 天光破曉。
蓬萊主昨晚和幾個許日不見的好友喝了不少酒,身體裡酒氣是逼出去了,卻還是有些困倦。
回到問心台的時候發現顧止還在原處, 瞧著像是一夜未回。
“用不著那麼擔心,昨天不是我徒弟把你徒弟給帶走了嗎?有他護法白穗出不了什麼事。”
這個時候各宗各派的長老大能們也已經回到了各自的位置, 浮生鏡上再一次顯露出了妖獸活動的痕跡。
裡麵好些修者的身影也出現在了其中, 和之前時候沒什麼兩樣。
修者平日閉關個百來年都沒問題, 一日不休息更沒什麼所謂。
顧止天蒙蒙亮就一直在這裡看著, 留意著裡麵的情況了。
蓬萊主見他不說話,以為白穗又怎麼了,順著他視線看了過去。
四麵浮生鏡, 每一麵都映照著秘境不同方位的畫麵, 然而其中並沒有少女他們的身影。
“奇了怪了,難不成他們還在原地沒有動彈?”
白穗他們昨天留宿休息的地方不在妖獸區, 所以浮生鏡裡並沒有映照出他們的身影。
按理說這時候已經不早了,他們若是一直待在一個地方不動才更危險。
“離開了, 不過沒完全離開。”
顧止眨了眨眼睛, 這時候才回了一旁蓬萊主的話。
“我先前你沒來的時候看到他們從那處瀑布裡麵出來了,但是中途卻沒了蹤影, 像是突然消失了一樣。”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他們應該被人盯上了, 被困在了結界之中。”
這個情況顧止並不意外。
像這種試煉什麼類型的修者都有,修法陣的, 修毒的,還有修樂器的。
這種修者參加試煉一般都很難和劍修一樣硬碰硬動手, 所以將對手困住是最有效的辦法。
尤其是善用陣法的,隻要把人困在了陣法裡, 就能一定程度削弱他們的靈力。
動手起來也會占據很大優勢。
隻是困住白穗他們的這個陣法強度和範圍都達到了金丹水準,顧止卻並沒有從那周圍感知到金丹修者的氣息。
可見他們是被人抱團盯上了。
意識到這一點的不單單是顧止,蓬萊主聽到他說這是結界後也跟著用神識探知了下。
不過他探知得更全,一下子便查到了是哪些人布下的結界。
顧止:“是之前利用白穗斬殺妖獸的那兩個弟子的同門對吧?”
“不止。”
和顧止對外界小門宗派了解不深不同,蓬萊主要知道的詳細不少。
“懸青門,塗山,雲夢宗還有萬戮宗的人。
這四宗門素來交好,除雲夢宗之外其餘三個門派都以布陣結界聞名。他們的結界屬於宗門秘術,又是合力而為,若不斷了布陣者的靈力很難破解。”
說到這裡蓬萊主瞥了一眼顧止,和之前白穗遭遇蕭澤和貿然吞服了妖丹的緊張不同,這一次的他還算淡然
隻在聽到後麵的時候手上動作停了下,而後繼續拿著塊糕點放到了嘴邊。
“你那徒弟也破不開?”
蓬萊雖是和昆山並列的大劍宗,可蓬萊主不單單是個劍修。
他自小對陣法結界之類的很感興趣,鑽研也不淺,造詣極深。
作為他的徒弟,風祁既然能夠輕易破開之前入飛舟困住眾人的幻境,還有秘境之中的陣法幻術。
這種結界對於他來說雖棘手了些,卻也不應該毫無辦法。
“如果是他的話耗費些精力應該可以,不過前提是這布下結界之人不超過兩人,不然他就算找得到破解之法也沒足夠的靈力破開。”
“好在他們三人都在一起,合力的話應該不難從其中出來……”
蓬萊主眯了眯眼睛,意識到了什麼一頓,抬眸看向了顧止。
“等一下,他們被困在裡麵多久了?”
“快一個時辰了。”
青年將嘴裡的食物咽下,之前的猜想在聽到蓬萊主的話後這才真正確定了他們的意圖。
“你徒弟和那妖修暫時應該沒打算破開結界,白穗剛到結丹,拿這個結界來練手磨合再合適不過了。”
蓬萊主還沒反應過來,愣然了半晌,還想要開口再說什麼。
顧止掀了下眼皮看了過來,準確來說是看向了他一旁的空著的位置。
“那老東西呢,怎麼還沒來?難不成你昨晚也拉著他喝酒了?”
靈禪子和其他佛修不同,他六根不淨,帶發修行。
主持對他沒什麼彆的規矩要求,隻要他不胡亂殺生,保持自己的情緒穩定,無論是他吃肉喝酒都不會過多乾預。
“怎麼會?他酒量那麼差一杯就倒,和他喝起來多沒勁兒。”
蓬萊主留意了下周圍,明明就算他們說話以他們的修為也不會有人能夠窺聽得到隻言片語。
可他說到後麵還是湊近,壓低了聲音神秘兮兮的對顧止說道。
“他蠱毒發作了,可能得暫時壓一壓。”
顧止聽後微睜了下眼睛,神情毫不掩飾的驚詫。
“這蠱毒不是許久沒有發作了嗎,怎麼這麼突然……”
“嘖,哪有什麼突然不突然的?你常年都在你那淩霄峰裡待著,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根本不知道他的情況。”
還沒等他說完,蓬萊主皺著眉有些煩躁地打斷了他的話。
倒不是對顧止,而是單純替靈禪子的情況著急。
“你彆看他平時神色如常,什麼事都沒有的樣子。其實他這蠱毒一直都在發作,隻是所以旁人看不出來罷了。”
蓬萊主也一直以為靈禪子這蠱毒隻要保持情緒平穩,心緒平和,要壓製起來並不是什麼難事。
再加上靈禪子對於疼痛早已習慣,除非疼得不能忍的時候才能瞧出點異常之外,沒人注意得到。
要不是之前蓬萊主心血來潮,也沒送什麼拜貼徑直禦劍去了靈山找他下棋吃茶。
在他住所看到他蠱毒發作,吐的渾身是血的模樣,蓬萊主估計倒到現在都被蒙在鼓裡。
顧止也沒想到對方的情況會這般嚴重,他也沒了吃糕點的心情,將手中半塊點心放回了盤子。
“……這蠱毒當真沒得解?”
靈禪子這蠱毒準確來說不能算是仇家下的,而是一個對他愛而不得,因愛生恨的南疆毒修種下的。
那女修在製毒種蠱方麵造詣極高,放到今日也少有大能能及。
一開始這種的並不是什麼致命的蠱毒,而是一個情蠱。
她趁著靈禪子重傷未愈,昏迷不醒的時候將這個蠱種了下去。
蠱母在她體內,子蠱種在了靈禪子身體裡。
她的目的很簡單,想要靈禪子愛上她,永遠與她在一起。
靈禪子醒過來的時候發現自己隻要一離開對方十裡之外便疼痛難忍,窒息難耐。
他沉著臉執劍回去找了那個女修,逼問她解蠱之法。
然而這情蠱無解,蠱母一死子蠱便會失控。
於是靈禪子毫不猶豫拔劍殺了她。
這才導致幾百年裡這蠱毒越發失控嚴重,如今竟到了他都難以承受的地步。
“能不能解我不知道,不過之前不是有個南疆的毒修大能說了嗎?這子母蠱,沒了蠱母才會失控,若是他能找到個新的蠱母控製著子蠱,那蠱毒應該就不會發作了。”
蓬萊主這些年也一直在幫著靈禪子找尋著這破解之法,問尋了整個南疆毒修,也就這個法子還算靠譜些。
“這不是還是治標不治本嗎?”
顧止薄唇壓著,並沒有因為聽到有機會控製蠱毒的法子而高興。
“而且要是他真願意被人束縛自由,也不至於氣得一劍誅殺了那毒修?”
那個毒修說這個破解之法的時候暗示過蓬萊主。
情蠱能解隻有“情”,他要是能夠心甘情願被一人束縛,這子母蠱也就再沒了用處。
自會在體內脫落而亡。
蓬萊主想要開口和顧止解釋下,可轉念一想靈禪子那修的都要斷情絕愛了,這法子等同於無。
於是他歎了口氣,也沒再繼續這個話題再說什麼了。
……
秘境之內――
白穗他們三人已經繞著這偌大的結界裡大半個時辰了,卻也沒有得償所願找到結界的突破口。
她雖然不擅長布陣結界,但是在昆山的時候卻也是見過顧止布陣的。
除了顧止他們這種大能之外,一般的弟子結界再牢固也是會因為靈力不穩,而有一兩處薄弱的。
白穗知道硬碰硬破不了這陣法,所以想著找下突破口試試。
風祁起初也是任由著白穗尋找,然而在瞥見少女禦劍都有些吃力的時候這才沒忍住開了口。
“在結界之中我們的靈力是被壓製削弱了一部分的,你再這麼繼續找下去可能突破口沒找到,你先靈力耗儘虛脫倒下了。”
“可是我要是不找的話,待在這裡麵不也早晚會被消耗殆儘靈力嗎?”
隻是一個是快一點,另一個是慢一點消耗完的區彆罷了。
“既然找不到,就在原處等吧。”
白穗聽了少年這話一愣,沒太明白他突然說的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一旁的戚百裡抱著手臂輕輕停落在樹乾之上。
“蠢。”
青年說話沒有風祁那樣委婉。
見白穗這個時候了都沒反應過來薄唇微啟,冷冷評價了這麼一個字。
“你以為他們把我們困在裡麵就是單純不讓我們出去嗎?這麼長時間他們之所以不來找我們,就是在等我們靈力被消耗得差不多了再動手。”
“你這樣跟個無頭蒼蠅的亂找,不如停下來等他們主動過來找我們……”
大約是覺得自己說的語氣有些重了,戚百裡看著白穗並沒有生氣而是十分認真地傾聽自己的話後頓了頓。
“陣法破解之法無非兩種。”
“一為破陣,二為破人。”
“這結界陣法是幾人合力布成的,隻要其中一人亂了,便可以找到突破口破解了。”
白穗這下算是聽明白了。
“所以你們的意思是讓我就在這裡等著他們以為我撐不住了,然後我再從他們身上尋破綻出去?對嗎?”
戚百裡和風祁微微頷首,還想要再叮囑對方幾句。
此時因為他們在陣法之中停了下來,沒了動作,外界之人以為他們力竭了。
一陣威壓如山般驟然壓製了過來,結界之內沉寂了許久的氛圍,在這瞬間被攪動得天翻地覆。
樹葉旋飛,塵土飛揚。
白穗的視野全然被遮擋了,她眯著眼睛往飛來的方向看了過去。
飛葉之後兩道劍光凜冽,直直朝著她麵門位置過來。
她心下一驚,彎腰驚險避開了攻擊,抬眸看著上麵劍麵清晰,靈力也逼人壓了過來。
白穗手腕翻轉了下,“哐當”一聲引了命劍將那快要砍到自己身上的劍給用力打掉。
在那兩人因劍刃撞擊的衝擊而往後退開,那帶起的劍風不受控製的往後麵揮了過去的時候。
她連忙回頭對著風祁他們說道。
“你們快躲開……?!”
她話還沒說完,發現之前一直站在她身後的兩人早已沒了蹤影。
等到白穗抬眸看去,他們不知道什麼時候禦空站在了不遠處的一棵鬆木之上。
彆說劍風波及了,就連劍氣也不一定抵達到那樣的高度去。
?!
靠!你們還真不幫忙啊?!
白穗氣得想要飛上去給他們兩劍的時候,風祁先一步開口提醒道。
“小心右邊。”
從她右邊位置,有一個青衣修者從草木之中執劍破開而來。
白穗慌忙側身要躲,不想之前那兩人也跟著攻擊了過來。
三麵夾擊,她隻得從上麵突圍!
她咬了咬牙,足尖踩在一根竹乾之上,竹子因為承著白穗的重量被壓的很彎。
在白穗鬆開後,引著她毫不費力地躍到了高處。
白穗這一躍直接跳出了樹木之上,日光傾瀉全然落在了她的身上。
她逆著光雙手緊握著天啟,在準備蓄力一劍將下麵三人一並砍下去的時候,一道巨大的威壓從她背脊猝不及防壓了過來。
她身子一僵,若不是及時踩在了一旁的樹乾之上。
那一下足以把白穗給重重砸下。
白穗眯著眼睛朝著上麵看去,一片陰影覆了下來。
在高處將她打下來的那個修者身上穿著的是懸青門的衣衫,其修為比起景行要高出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