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穗被他這個回答給噎住了,剛才湧上心頭的傷感也因為他這話蕩然無存。
果然,和他傾訴這些根本沒用。
他雖然沒笑話自己,卻也沒辦法共情。
正在白穗覺得自己白說了一通浪費了口舌的時候,風祁又補充了一句。
“不過要是你實在克服不了的話,你可以去問問你師兄。”
少年說著看向了白穗,那眼神澄澈,望進了靈魂深處般直白。
“陸九洲那麼寵你,應該會同意陪你一起曆練。”
風祁的話就像是冬日落在甘草的火星,不用風吹便蔓延了整片天地。
白穗腦子嗡嗡的,回去路上裡麵都有兩個小人在爭執不下。
一個告訴她陸九洲有自己的事情要做,沒那閒工夫陪著你曆練,你就是他的一個同門而已,彆太自私,也彆把自己看得太重,不要得寸進尺。
另一個告訴她反正都是曆練,叫上陸九洲一起去又怎麼樣,都要練雙劍了多多相處更容易產生默契,對修行更是百利無一害。
也不知道這樣辯論了多久,等到白穗回過神來的時候自己已經站在了陸九洲的門口。
她原本就是打算去了鎖妖塔後就回來繼續守著他,照顧他的。
而此時因為風祁的建議,白穗反而有些惴惴不安,不敢推門進去了。
要問嗎?
這樣會不會不大好,她都這麼大人了,一天到晚離不開師尊離不開師兄的,這和巨嬰有什麼區彆?一點也不獨立。
可是風祁說了師尊一般修為太高是不能陪同曆練的,這樣對弟子曆練沒有半分益處,但是師兄師姐在不乾涉修行的前提下是允許的。
她希望陸九洲和她一起曆練又不是想要他幫忙修行走捷徑什麼的,她隻是不想離開他太久而已。
隻要不妨礙修行,這應該沒什麼吧。
白穗站在門口猶豫糾結了許久,最後決定不直說,隻是試探問問。要是陸九洲有一點反感和排斥就立刻打住,就當一切無事發生。
這麼做了一番心理建設後,白穗深呼吸了一口,這才敲了敲門。
“師兄,你現在方便我進來嗎?”
裡麵的人靜默了一瞬,而後一個聲音輕柔傳來。
“……所以你站在門口這麼久隻是想問這個?”
白穗尷尬地笑了聲,正在思考該怎麼回答對方的時候。
原本緊閉的門扉“吱呀”一聲打開了。
陸九洲並沒有休息,他隻是枕著枕頭坐在床上,手中拿著本書籍。
陽光柔軟,灑了整個屋子。他的手修長白皙,剛翻過一頁。
看過來的眼眸映照著蜜色的餘暉,刹那之間,時間似乎也停止了流淌,淪陷在了他的溫潤眉眼。
“怎麼一直傻乎乎站在門口?不是你自己過來找我的嗎?”
他笑了笑,放下手中的書輕輕拍了拍床邊位置。
“不用擔心,為我診治的醫修剛走,過來坐吧。”
她哪裡是擔心這個,而是擔心眼前美色.誘人,自己心猿意馬。
真是的,都一百多歲的人了,自己長什麼樣子不清楚嗎?怎麼一點防備心都沒有?怎麼能就這麼隨便讓一個女孩子進房間呢?
白穗一邊在心裡吐槽著陸九洲,一邊又咽了咽口水,身體誠實帶門走了進去坐在了床邊。
“唔,你說剛才為你診治的醫修剛走,那他有說什麼需要注意的嗎?”
“也沒說什麼,隻是讓我近期不要用劍,好好靜養一段時日就好。”
他說著伸手想要去給白穗倒茶,不過少女動作更快,先一步奪走了他手中的茶盞。
而後麻利倒好了茶水後,又端著其中一杯吹了吹,這才雙手捧著遞給了陸九洲。
“師兄喝茶,小心燙。”
陸九洲被白穗這樣無微不至的照顧給弄得有些哭笑不得,他歎了口氣,也沒拂她的麵子,接過淺嘗了下潤了潤唇。
他餘光瞥了捧著茶一副欲言又止的白穗,想起了剛才自己半夢半醒之間一片溫軟蹭在他身上的觸感。
“……你剛才出去時候可是遇到了什麼事?”
怕白穗誤會,陸九洲抬起手握成拳抵在唇邊避開了她驚訝的視線。
其實白穗進來的時候陸九洲就用靈力探查了一遍,她並沒有受傷後這才鬆了口氣。
“雖離得遠,但是你的劍氣我還是能感知到的。是因為秘境結界被破的事情有人找了你麻煩嗎?”
不提這個還好,一提到這個白穗就想起了那塗山女修,又想起了玄殷。
好不容易忘記的事情又重新覆上了心頭。
“明麵上是這樣,可實際上是因為師兄。”
白穗鼓了鼓腮幫,在青年愕然的神情下儘量用一種不甚在意的語氣說道。
“我剛才路過紫竹林的時候遇到了一個塗山的女修,好巧不巧和我一樣也是冰靈根,而且聽青燁師兄說她十年前來過昆山,該是師兄淘汰了她。”
“人因為結界一事找我麻煩是假,為了師兄才是真。”
塗山的女修?還是冰靈根?
陸九洲恍惚了一瞬,過了許久才想起了有這麼一件事。
“原來是她。”
“……就沒了?”
原以為陸九洲就算不會生氣對方無端挑事,也至少會安撫她幾句。
結果等了半天,白穗也沒等到除了這四個字之外的後話。
陸九洲看著白穗氣鼓鼓的樣子,不大明白對方為什麼突然不高興了。
“……我還應該再說些什麼嗎?”
“那麼大一件事,你竟然就四個字就完事了?你怎麼不關心關心我受沒受傷,有沒有被她欺負,或者狠狠批評她幾句替我出出氣?”
她說到這裡一頓,又想起了玄殷,要是《仙途漫漫》裡的陸九洲,玄殷受了一點傷都心疼得不行的。
同臉不同命,怎麼到了她這裡就這樣了?
“……算了,是我情緒過激了。你身上還有傷你好好休息,你有事叫我,我去外麵平複下心情。”
白穗耷拉著腦袋,儘管已經竭力忍著了,可依舊滿臉都寫著委屈。
青年見她起身要走,連忙伸手扣住了她的手腕。
“師妹,你誤會了。”
他沒想到平日裡大大咧咧的人會在意這種事情。
“在你進來之前我便知道你沒有受傷。還有,關於那個女修,我也知道她傷不了你便沒過問。”
“隻是無關緊要的人罷了。”
“……真的?”
白穗半信半疑地盯著陸九洲看了一會兒。
這樣的白穗陸九洲還是頭一次見。
哪怕修行苦不堪言也從沒有抱怨半句的她,哪怕受了傷也不會露出傷口給彆人看的她。
都沒有眼前這個鬨彆扭的她來得真實可愛。
陸九洲實在沒忍住,伸手輕輕戳了下白穗的臉,鼓著的氣也跟著從嘴裡一並跑了出來。
“還生氣嗎?”
她紅著臉搖了搖頭。
“這麼好哄呀?”
青年彎著唇角笑了笑,語氣帶著他都沒有覺察到的寵溺。
白穗抬起手摸著被陸九洲碰觸過的地方。
緩過神來後這才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麼,一點也不像平常的自己,特彆小氣也很不成熟。
“對不起師兄,我剛才太無理取鬨了。我其實就是有點……彆扭。”
“彆扭什麼?”
“我這麼說你彆多想,我就是看到她的時候會想到自己,因為她和我很像……我在想要是我資質再差一點,她再好一些,是不是那個本該被你帶上昆山的就不是我而是她了。”
白穗其實還想說,如果她再晚一些遇見陸九洲,會不會他的身邊也已經站著的是玄殷。
而不是她了。
她和其他人相比並不算優秀,她沒有清岫那樣漂亮的臉,也沒有玄殷那樣會討男孩子喜歡。
如今她能夠站在這裡,成為顧止的徒弟,陸九洲的師妹,更多的隻是仗著知道劇情而搶占了先機一般。
白穗一直沒有說過這些,一直憋在心裡。
她其實很不安。
陸九洲原本帶著笑意的唇角在聽到白穗這話後慢慢壓平成了一條直線,他直勾勾注視著她,那雙眸子裡流轉的光亮明滅,像是夜裡閃爍的星辰。
“你怎麼會這麼想?”
他說到這裡臉色沉了下來,扣著少女手腕的手一用力,將她一把帶到了自己身邊。
白穗手撐著床麵還沒反應過來,一片陰影從頭頂覆了上來。
“我有做了什麼讓你覺得不安的事情嗎?”
“沒有,我隻是……”
“你有。”
“你現在就很不安,隻是因為這麼一個無關緊要的人。”
陸九洲打斷了白穗的話,他的視線落在了白穗的眉眼,然後劃過停在了她柔軟的唇瓣。
“師妹你知道嗎?你這樣會讓我很挫敗。”
他沒有把話說完,克製著自己的情緒,可那眼神灼熱,沒有從白穗身上移開分毫。
白穗對陸九洲還算了解,一般這種情況就代表陸九洲生氣了。
“……怎麼我剛好你又生氣了?”
她沒忍住,覺著莫名又無奈,還有些委屈地嘟囔了一句。
白穗突然來的這句話讓陸九洲覺得自己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又無力又無可奈何。
他輕輕鬆開了白穗的手,屈著手指彈了下她的額頭。
“所以不想讓我生氣以後就彆說這種話了,我可沒你那麼好哄。”
還說不好哄,這不自己把自己哄好了嗎?
白穗也不知怎麼的,之前還有點兒胡思亂想,被他突然這樣彈了下額頭,好像一切負麵情緒也跟著彈走了一般。
她好像也挺好哄的。
白穗眨了眨眼睛,這才想起了自己在門口糾結的事情。
她覺得這個時候是個好機會。
“師兄,我剛才說那些話其實是有感而發,我想著馬上要下山曆練了,我舍不得你。”
白穗隻說到了這裡,但是陸九洲立刻明白了她未儘的意思。
舍不得意味著不想分開。
不可否認,在白穗說舍不得他的時候,陸九洲的心臟不爭氣地跳動了一下。
他喉結滾了滾,垂眸對上了少女小心翼翼,又滿含期待的眼神。
可是不行。
陸九洲沒辦法一直陪著她,有些路還得她自己走。
“……不要撒嬌。”
半晌,陸九洲狠下心避開了白穗的視線,這麼喑啞著聲音說道。
“可是我……”
她剛說到一半就紅了眼眶,最後忍著將未說完的話咽了回去。
青年最終沒辦法做到無動於衷。
他將手中的書籍放在床邊,俯身輕輕撫摸著她的麵頰。
“師妹,我也很想一直陪著你,但是現在的我還不夠強大,還沒有那般心安理得站在你身旁的底氣。”
“等到傷好之後我也會去修行曆練,之前的事情是我的夢魘,我絕不會允許它再發生。”
“……我知道了。”
白穗緊緊攥著衣袖,眼淚在眼眶裡打轉,聲音也顫抖得厲害。
“那我可以用靈玉和你通訊嗎?”
“可以。”
“那我可以托青鳥給你送信嗎?”
“可以。”
“那我可以……”
這一次白穗還沒說完,陸九洲先一步開了口。
“可以。”
白穗抽噎了下:“我還沒說完呢。”
陸九洲沒回應,隻用指腹擦拭著她眼角的濕潤,眼神輕柔得像是春日的水波。
那神情好像在說——
【隻要是你,什麼都可以。】
少女不說話了,眼睛泛著瀲灩水光直勾勾盯著陸九洲看。
大約是陸九洲的眼神太過溫柔縱容,又大約是想著馬上就要分離。
鬼使神差的,白穗直接伸手勾著他的脖子往自己這邊帶了過來。
兩片柔軟貼在了陸九洲的唇角,蜻蜓點水的一下。
稍縱即逝。
陸九洲渾身僵硬,腦子裡炸開千萬朵煙花般空白一片。
“你……”
他還沒來得及反應,白穗先紅著臉吱哇亂叫了起來。
“是你自己說都可以的!”
陸九洲見白穗羞惱的拔腿就要跑,身體比腦子反應快,起身壓了過去。
發絲垂落之下,籠罩著的是少女滿是紅雲的臉。
那是從沒有過的壓迫感和侵略性,壓製著白穗喘不過氣。
白穗看著陸九洲緊繃著臉,壓著薄唇,伸手慢慢朝著自己靠近。
她被嚇到了,臉色唰的一下蒼白沒了血色。旖旎瞬間蕩然無存。
“哇嗚嗚對不起!彆打我!我下次不敢了師兄!”
“……”
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