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穗雖然是個極容易衝動上頭的人,可什麼事情該做什麼事情不該做她還是能分的清的。
她是很想要在曆練之前做些什麼,留些念想的。
不過她沒那麼大膽子,她最後想問的無非是可不可以抱一抱他而已。
要不是陸九洲的眼神太過溫柔,要不是那語氣太過縱容,白穗估計就算有那熊心也沒那賊膽。
她當時腦子裡在想什麼,可能她自己都不清楚。
就覺得距離太近,呼吸太熱,等到意識到什麼的時候自己已經親了上去。
不單單是陸九洲驚愕在了原地沒了反應,白穗自己也被嚇了一跳。
她看著眼前人僵著身子沒有動作,那神情也是大為震驚的樣子,像是受到了巨大的冒犯般。
趁著陸九洲還沒有反應過來,白穗慫了。
她慌忙推開了對方跳下了床想要推門離開,然而下一秒卻被他給不容置喙地拽了回來。
好可怕。
這樣的陸九洲她從沒有見過。
他扣著自己的手腕,力道不大卻牢牢將她禁錮在了身下。
垂落的頭發絲綢般冰涼順滑,如春日拂過的草葉柔軟,帶著未褪的濕熱擦過她的麵頰。
此時不是晌午,也未至黃昏。
本該柔和的光線被陸九洲的頭發遮掩,細碎的光從發絲之間投映進來,落在了他的眉眼。
而白穗被陸九洲的頭發籠罩在了光影裡,晦暗明滅,宛若點點繁星。
她抬眸看了過去,又見日升月落在他的眼裡沉淪。
很美,又很壓抑。
非要比喻的話那眼神給白穗的感覺就像是一頭蟄伏在夜幕的黑豹,帶著侵略的吐息一寸一寸舔舐著她的肌膚。
陸九洲喉結滾了滾,兩人現在距離很近,連帶著她臉上細小的絨毛也看得清楚。
屋子裡交織著兩人的呼吸,連同著心跳也清晰入耳。
他眼睫微動,不受控製地俯身靠近。
還沒來得及碰觸,少女的身體卻顫抖得厲害,鼻尖和眼尾紅了一片。
“嗚嗚嗚,彆,彆打我,我就一下子腦子抽風了,下次不會了嗚嗚。”
她以為自己靠近她是想要打她。
這個認知讓陸九洲哭笑不得。
原本的旖旎因為白穗這麼一攪和消散殆儘,他薄唇不自覺抿了抿,那裡似乎還殘留著少女的清甜和溫軟。
算了,就這樣吧。
她估計也懵懵懂懂,什麼也不知道,也什麼都不明白。
再繼續下去會嚇到她的。
陸九洲想到這裡眼眸閃了閃,束縛著白穗的手輕輕鬆開。
被摁倒在床上的白穗大氣也不敢出,直到那壓迫感完全褪去後她恍惚了一瞬,這才手撐著坐了起來。
她緩了下,抬眸小心翼翼朝著陸九洲所在方向看去。
對方重新拿起了那本看到一半的書,視線垂下有意無意避開了她的眼睛。
一時之間,兩人都沒說話。
空氣依舊有些燥熱,暈在了白穗的麵頰。
也蔓延在了陸九洲的耳根。
白穗咽了咽口水,也不清楚陸九洲這是什麼意思,究竟是生氣了還是不在意。
然而無論是哪一種,作為主動挑事的她也還是得給個說法的。
“……對不起師兄。”
“我其實隻是想抱抱你的,我也不知道怎麼了,我就是舍不得你。”
舍不得是真的。
不知道怎麼回事是假的。
但是這些白穗哪裡敢說,她還是在苦苦單戀著呢,要是這麼快戳破了這層窗戶紙那她被討厭了就更沒機會了。
反正她還小。
對,就仗著自己年紀小什麼也不懂,做了糊塗事,陸九洲肯定不會怪她的。
白穗這麼想著,見青年張了張嘴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似乎還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因為我平日就是和嫣然師姐經常親親抱抱舉高高的,我對我師尊也親近慣了就沒多想。畢竟咱們都要分開那麼久了,越想越舍不得你,然後才不小心……”
她越說到後麵聲音越小,也越心虛,莫名有一種怪阿姨占便宜,欺騙純情少男的感覺。
白穗一邊說著一邊留意著陸九洲的神情變化,一開始他是尷尬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到後來他情緒平複了下來。
隻是拿著書頁的手不自覺攥緊。
好像對於白穗這個曖昧模糊的解釋有些不滿。
“……我知道你沒彆的意思。”
半晌,陸九洲這麼喑啞著聲音回道,那雙漂亮的眉眼裡閃爍著白穗看不分明的情緒。
“下次不要這樣了,即使是撒嬌也要有個度。我還好不會誤會,可若是換作旁人……”
這個舉例不好,光是說起就讓陸九洲有些心煩意亂。
“好的好的,師兄的話我記住了,我以後一定不這樣了。你彆生氣,我以後會知道分寸的。”
白穗向來不大會察言觀色,以為陸九洲這麼說了便是不計較了,她鬆了口氣,故作輕鬆地拍了拍手。
“那,這件事咱們就翻頁,當作什麼也沒發生好不好?”
不說這話還好,原本平靜下來的陸九洲聽到白穗這樣“拔吊無情”的話猛地抬頭看了過去。
“我可沒師妹那麼心大,這種事情還能當沒發生過。”
“……可是你不是說已經原諒我了嗎?”
“我是原諒你了,但為了防止師妹再犯,還是牢牢記住為好。”
也不知道是不是白穗的錯覺,陸九洲說這話的時候視線隱晦落在了她的嘴唇位置。
像是在隱隱提醒她,可那眼神又莫名曖昧。
牢牢記住……
這種事情根本不用你說我也忘不了吧。
白穗不自在地抬起手摸了摸後脖頸,餘光不著痕跡往陸九洲那邊落。
他的神情很平和,似乎真的不在意了,放下了。
而嘴上說著忘了這事,就當翻頁了的自己,其實心裡還在耿耿於懷。
白穗一時之間不知道陸九洲是活了一百多年,是真把她當小孩兒來看,還是平日裡被女修投懷送抱太多,見過了大風大浪所以才格外淡定?
明明陸九洲不計較,這件事能這樣過了也挺好,至少之後相處起來不會那麼尷尬。
白穗應該鬆口氣的,然而她並沒有太高興。
她靜靜坐在靠窗位置,支著頭有意無意看向一旁翻閱著書籍的青年。
靠著窗邊陽光溫柔,就像被陸九洲擁在懷裡一樣。
人一旦放鬆下來就容易犯困,白穗覺得眼皮越來越重,等到視野完全陷入混沌一片後。
腦袋一歪,枕靠在了手臂,趴在了桌子上。
屋子就這麼大,少女清淺綿長的呼吸傳到了陸九洲耳畔。
他翻著書頁的手一頓,緩緩掀了下眼皮,這才光明正大往白穗方向看去。
“找借口也不知道找個讓人信服點的,還拿年紀事。”
陸九洲這麼輕聲嘀咕了一句,聽著像是抱怨,可語氣卻溫柔。
他雖沒什麼經驗,可蓄意和無意卻是分的清的。
什麼不知道怎麼回事,白穗分明就是清醒著做了那事。隻是闖了禍怕他生氣不敢承認罷了。
而陸九洲之所以沒有逮著這件事不放,也是覺得還不是時候。
她或許對自己有好感,懵懂衝動之後若是自己逼得急了反而適得其反。
或許當什麼也沒發生過倒也相安無事,隻是陸九洲也存了私心。
他不想白穗就這麼快忘了。
做了壞事至少得長個記性,牢牢記住才是。
陸九洲指尖微動,抬起手碰觸了下自己的唇角。
其實當時白穗是對著他唇上送的,隻是陸九洲被嚇了一跳,這才偏移了些位置。
他是怕撞到白穗。
不想對方膽子這麼大,竟然是想要吻他。
陸九洲歎了口氣,有些可惜又有些委屈,那麼蜻蜓點水的一下根本就來不及反應。
早知道就不躲了。
他一邊這麼懊惱地想著,一邊將拿倒了的書調轉了過來。
……
自從那件事之後,白穗每日照舊會去陸九洲那裡照顧著他,守著他。
青年也和往常一樣,會溫柔對她笑,也會關心詢問她近來修行情況。
——無事發生一樣。
白穗沒陸九洲那麼沉得住氣,她憋了好幾日也沒處傾訴。
在今日趁著醫修去給他檢查身體的時候,她拿著劍去了一旁的竹林。
這邊是陸九洲靜養的地方,除了風祁之外基本上不會有彆的修者過來。
白穗在林子裡胡亂練劍發泄了一番,等到身上起了一層薄汗後這才徑直去了一旁的亭子處坐著休息。
她剛坐下準備倒杯茶喝,那茶壺懸浮在了半空,從她手邊溜走。
“唰”的一下飛了過去。
一個白色身影映照在了白穗視野之中,紫砂壺也穩穩落在他的手中。
“劍氣紊亂,劍心不平。好好的一套劍法舞得亂七八糟,還好意思喝茶?”
青年的身影從樹影婆娑之中顯露出來,清絕的麵容似覆了薄冰。
“前幾日你破了結界的事情一出,蓬萊上下到處謠言四起,都說你是不到一年便至結丹,不是用了禁藥就是用了禁術。得虧你剛才練劍時候周圍沒人,不然任人瞧了你這樣子都會以為你走火入魔了。”
“師尊。”
白穗起身過去規規矩矩朝著顧止行了個禮,覺得對方說得太誇張了,下意識想要為自己辯解下。
結果餘光瞥見了亭子外那片四倒八歪的竹子,還有滿地的落葉,一時之間也不好再多說什麼了。
“……我就是一直待著蓬萊太悶了。天啟也是,所以練劍時候力氣大了些沒收住。”
她一邊說著一邊過去幫顧止將茶水滿上。
“哼,我看你不是閒得慌,是和陸九洲那小子粘糊在一起,看得見吃不到憋得慌才是。”
自白穗醒過來後,身體也沒好全就成天巴巴的往陸九洲那邊跑。
這件事顧止一早就知道,他一開始沒太在意,覺著陸九洲為了她傷得那麼重去看看也無可厚非。
不想她不僅去一次,基本上早上一睜眼就會過去守著。
到了日薄西山時候才依依不舍的回自己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