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長庚看著捏著玉佩一臉嚴肅的少女,喉結滾了滾,沉聲說道。
“白穗,隻有你。
——你死也不能倒下。”
……
這邊的梵紫站在屏風後麵。
因為白穗他們就在對麵的隔間,所以她刻意避開了他們的視野隱匿著身影。
在聽到白穗他們放棄了拍賣選擇了上競技台的時候,她臉上一喜。
早知道他們這麼蠢著急著送死,她何必多此一舉來找師叔?
不過高興歸高興,這時候這裡不是她一個人,她也不好太過喜形於色。
梵紫抬起手握成拳抵在唇邊咳嗽了下,平複了下情緒後,餘光不著痕跡落在了一旁慵懶靠著貴妃椅上的青年。
“……師叔難道不擔心嗎?”
“其餘兩個死了倒沒什麼,萬一那個冰靈根的劍修出什麼意外了可就做不成藥人了。”
“我已經吩咐下去了,一會兒他們的對手由我親自挑選。”
青年支著頭,那辮子和烏發一並搭在肩頭,要不是骨架在那兒,估計光看背影會被當成個纖細女修。
“妖修魔修修為再高,終究是被本能支配的瘋子,下手不知輕重。恰好你師姐前段時間剛從蓬萊回來,她對付那個小姑娘正合適。”
“左右都要被我收來做藥人了,先試試毒也沒什麼所謂。”
梵紫聽了這話噎住了。
要不是她見識過這師徒兩的毒,可能聽他這語氣真以為這試毒真和紮根毒針一樣不痛不癢了。
他們兩人煉製的毒,每一種都參雜著近百種毒蟲毒草。
無論是中毒還是解毒都痛苦萬分,生不如死。
這哪裡是試毒?簡直是五馬分屍般的酷刑。
有那麼瞬間,饒是梵紫都有些不忍心了。
正在梵紫在心裡這麼吐槽對方手段殘忍,心狠手辣的時候。
一旁的簾子被輕輕撥開,來人不是旁人正是之前鑒寶的那個老者。
“千手大人。”
“都安排好了?”
青年隻這麼淡淡詢問著,連一個眼神都沒有給對方。
“你放心,全部都按照你的吩咐通知了紫鳶大人。”
老者見青年神情平和,看不出喜怒,斟酌了下語句又繼續說道。
“隻是有一件事有些蹊蹺……”
“不知你還記得今日上午時候以頂級財力上了第八層的那個修者,在剛才那幾個劍修選擇上競技台的時候,他也放棄了競拍。”
一直沒什麼反應的青年眼睫一動,這時候才真正將視線落在了身旁的老者身上。
“他們是一夥的?”
“應該不是,不然他們也不可能一早一晚才到。不過十有八九是認識的。”
老者回憶著當時那修者來時,未見其人,那周身的威壓也逼仄。
絕不是一個結丹修者。
“隻是如果他也要上競技台,那隻有紫鳶大人一人的話可能就不好對付了。”
他今日和那修者打過照麵,不似劍修也不似器修,偏偏那身上既有劍鋒又有器的強勁。
儘管探不出對方是哪個宗門的,可修為什麼倒是能夠感知得到。
金丹修者大多獨自曆練,這人也不例外。
他要是老老實實競拍通行也便算了,如今和白穗他們選擇了一樣的通行方式,反倒棘手。
敢隻身一人來南疆的金丹修者斷然是不可能無備而來,哪怕對上了元嬰修者也是能全身而退的。
競技台上能派出的最高的也不過金丹巔峰,倒不是找不到元嬰,隻是他們自恃清高,不會輕易與小輩交手。
修為不夠不能從毒林那邊進入南疆的才會來這競寶場,之前時候他在這裡看到那個金丹修者時候便頗為意外。
因為以他的實力完全可以不花這冤枉錢,徑直出入南疆。
如今他倒是有些明白了。
這人從一開始來這裡便隻是為了等人罷了。
青年手指點了點手臂,屏風之後眉眼晦暗,明滅看不清情緒。
半晌,在那老者站著腿麻的時候,他將一個玉牌扔給了對方。
老者接過低頭一看,在看清了上麵的靈紋後瞳孔一縮。
“千手大人,這……”
“你拿著這塊玉牌去找紫鳶,讓她把那個家夥帶過來。”
……
拍賣一直進行到了快子時。
白穗從原本知道要上競技台時候的緊張激動,到後來的困乏,最後竟歪頭趴在桌子上睡著了。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等到她醒過來的時候發現整個屋子裡隻有她一人。
白穗恍惚了下,而後隱約嗅到了一縷淺淡的冷香。
她愕然了一瞬,想起了睡著的時候也依稀嗅到了這香氣。
當時也沒多想,南疆盛產香料,從入競寶場就嗅到了過不少,此時白穗才後知後覺意識到自己不是困了,而是因為攝入了這香氣昏迷了。
一覺醒來後便隻有她一人。
這怎麼想怎麼不對,就好像是故意將他們分開似的。
白穗心下一驚,擔心他們出了什麼意外,連忙起身提了劍出去找人。
之前上來時候她全程都是跟著引路的女修,當時隻顧著看那些琳琅滿目的裝飾了,也沒怎麼認路。
再加上這裡的隔間相差無幾,走廊冗長一眼望不到儘頭。
就像是個迷宮。
這時候競寶場已經沒什麼人了,樓下有客房,估計都已經回屋休息了。
夜晚沒什麼光亮,幽暗的走廊隻有幾盞紅燈籠掛著。
映照著紅光不溫暖,反倒駭人。
白穗咽了咽口水。
她的手不自覺握緊了劍柄,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往前麵走著。
走到拐彎樓梯口的時候。
白穗剛準備下樓,一隻手猝不及防將她拽了回去。
她神情一凝,引了命劍蓄力往後揮了過去。
劍氣森然,在夜幕裡透著凜冽的寒意,劍麵之上映照著一雙熟悉的眉眼。
白穗瞳孔一縮,慌忙想要收劍。
可劍易出難收,剛才她又用了不小的氣力,那劍鋒破風,徑直往對方麵門過去。
這般近的距離,哪怕白穗中途有所頓澀也快若雷落。
那人卻神情淡然,側身避開了鋒芒。
緊接著身形一動,骨節分明的手覆在了白穗的手上將劍推送回了劍鞘之中。
白穗驚魂未定,他靜默站在她身後,兩人貼得很近。
她的背靠在他的胸膛,隔著衣料也能感知到他溫熱的氣息。
“清岫師姐?”
她下意識回頭看了過去,那雙琥珀色的眸子剛好和他的視線撞上。
清岫薄唇壓著,夜裡很暗,他整個人隱沒在光影裡,看不真切神情。
白穗還沒來得及反應,他低下了頭,眉眼從昏暗中映在了光亮。
清冷的氣息隨著陰影籠罩在了她的頭頂。
“怎麼?不過幾月不見,連我的氣息都認不出來了嗎?”
“沒,你誤會了。我剛才不是沒認出你的氣息,是屏住了呼吸沒法感知。而且你突然從後麵動手,我條件反射就……”
她說到後麵感覺像是在狡辯,頓了頓,抬起手摸了摸鼻子。
“總之對不起,你彆生氣好嗎?”
“我哪那麼容易生氣?”
清岫見她這麼小心翼翼的樣子歎了口氣,抬起手揉了揉她柔軟的發頂。
“對了,我出來時候帶了點桃源的糕點,你要不要吃點?”
她看到桌子上擺放著的精致糕點咽了咽口水,而後強迫自己移開了視線。
“不了不了,我現在還有更要緊的事情要做,我……”
“你若是要找風祁他們的話暫時彆去找了,他們被千手帶走了。”
白穗話還沒說完,他便沉聲打斷了她。
“那千手修為在大乘初期,你我不是他的對手。與其硬碰硬,不如想想其他的解決辦法。”
當時在嗅到那股冷香的時候清岫就立刻屏住了呼吸。
而後等到那香氣散了之後他再感知的時候,發現風祁和謝長庚已經沒了蹤影。
“千手?是那個仙劍大會那個毒修的師尊的那個千手嗎?”
他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隻提了一次而已白穗竟然還記得。
“沒錯,正是那個毒修大能。”
白穗不解:“誒不是,他好端端的抓風祁他們做什麼?該不會是因為我們今日拍賣時候沒買他那隻冰蠶,所以懷恨在心蓄意報複吧?”
“不對,就算要報複也該帶上我啊,畢竟是我不要的。”
“他沒這麼無聊。”
清岫倒了杯茶水遞到了白穗手邊,一身白衣襯得他膚色如雪。
“不過南疆毒修的確睚眥必報,你再想想,你們這幾日有沒有招惹什麼不該招惹的人。”
“那就更不可能了,我們這才剛到南疆,連個本地人都沒……”
她話說到一半,腦子裡突然浮現出了一個紫色身影。
“看來還真有。”
看到白穗這個欲哭無淚的反應,清岫隔著水汽掀了下眼皮,輕飄飄看了過去。
被水澤瀲灩的唇角卻悄然勾起。
“闖禍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