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是風祁見過戚百裡,在這麼一霎那,他都要以為眼前站著的是戚百裡本人了。
不為彆的,因為眼前這妖修的真身為龍。
一旁的清岫也意識到了這一點,驚愕地看了過去。
龍族在修真界已算隕落,十個裡有九個都死在了化形劫難之中,這也是為什麼他們遇上的多為那些沒有開智的妖龍。
像這樣化形且修為已至元嬰的,簡直少之又少。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他原本是蓬萊鎖妖塔裡的一條黑龍,我師尊將他封印在塔裡的時候已然抽去了他的龍骨,拔了他的龍筋。”
風祁能夠從對方身上感受到蓬萊主的法力,上麵的桎梏並沒有完全消退。
哪怕消退了也是斷然不可能自如化形,行動的。
一個沒了龍骨沒了龍筋的龍,能夠支撐著他行動的多半是用了禁術。
想到這裡風祁連忙拉著清岫避開了迎麵覆上來的水澤,不是尋常的海水,而是濃鬱的黑色。
黑水,是覆著妖氣的。
“他身上被下了禁術,是被控製了的!我們一會一定要避開他的妖氣,要是被他傷到了立刻用靈力隔絕妖氣,切莫讓他有機可乘!”
合歡宗的山門此時已經被黑水給淹沒殆儘,水澤映照著月光,透不進去光亮,入眼所見都是極致的墨色。
窒息又壓抑。
天上雲霧詭譎,雷聲隱約。
清岫眯了眯眼睛看了過去,唇角壓著沒什麼弧度。
怪不得桑子俞不能確定對方的屬性,水是滄海妖修都能驅使的,而當時他恰逢雷劫,自然也不能斷定這雷是他的還是眼前這個妖修的。
如今看來,他正是巧妙的用了這兩點來混淆視聽,左右了桑子俞的判斷。
“他是屬性是□□!”
幾乎是在清岫提醒的瞬間,接連天地的黑色水幕掀起萬丈高,如混沌一般遮天蔽日。
清岫手腕一動,無數藤蔓驟然斷開了前麵的水流。
身後的少年反應極快,在水被斷開的同時,一陣颶風從斷口而入,將快要彙攏的水澤給徹底隔絕開來。
像是將海域從中斷開了一條路徑,兩邊的黑水高千萬丈。
他們兩人在中間如滄海兩粟,渺小到可忽略不計。
“這樣阻擋不了多久,他的修為在我們之上,很快這裡的黑水便會壓下來。”
清岫想要感知那妖修的所在,然而周圍全然都是妖氣,又被遮擋了視線,一時之間很難辨認。
“你在下麵幫我將黑水擋住,我從上麵斷了他的妖力!”
他話音剛落,風聲烈烈之間,無數道藤蔓直直破了水澤而出。
清岫借力於藤蔓往上一躍,剛至半空,一條巨大的黑色龍尾從烏雲裡甩了下來。
雲海之上,龍身隱約。
電閃雷鳴裡那種與生俱來的壓迫感近乎讓清岫窒息。
能被蓬萊主親手製服並且關押在鎖妖塔的妖獸,大多都是上古血脈,不死不滅的。
如今哪怕是被抽了龍骨龍筋,竟也能發揮出這樣大的威力,著實讓人吃驚。
清岫側身避開了那龍尾,即使如此那蒼勁的風還是打在了他的腰腹。
好在有藤蔓阻擋緩衝,否則那一下可能直接斷了他的骨頭。
龍的弱點在角和逆鱗。
逆鱗隱匿在雲霧裡,又是黑夜根本看不清楚。
清岫指尖一動,桃枝凝成了桃木劍,和那雷光一般森然。
她禦空上了九天,引劍直直往龍頭方向刺去。
不過並不是近身,而是引劍氣劈過去,即使不中也有脫身的餘地。
劍氣似一道天光破雲,穿透了雲海重重砸在了他的頭顱。
清岫能夠感覺到劍落的聲音,可隻有一瞬,那妖修嘶吼了一聲,磅礴的妖氣帶著傾覆一切的黑水從天上灌了下來,把他狠狠打了下去。
他沉了臉色,立刻用靈力隔絕了妖氣。
妖氣雖沒有侵蝕在清岫周身,可他還是不可避免地入了水澤。
那水下很深,好像真的置身於大海,整個人如同一塊巨石一樣一直不停往下墜去。
清岫感覺到光是在其中移動一下都吃力。
他咬了咬牙,蓄力用靈力斷開水澤從中間往上過去,這才如釋重負。
剛才那一劍雖沒有完全切斷,但是也傷到了他的龍角。
這個時候趁勢攻擊上去勝算很大。
清岫從水域之中脫了身,一旁的青年瞬身到了他的麵前。
兩人不言語,對視了一眼已然明白了對方的意思。
被傷了要害的黑龍疼得在雲海之間穿梭嘶吼,天上落了黑雨,將周遭的一切腐蝕。
風祁身形一動,借著疾風而去。
清岫原想要跟著一並過去,一道紅綾倏爾破水,攻擊了過來。
他手腕一抬,藤蔓直接撞在了一起,碎開了紅綾。
碎片紛飛之間,那人的身影飛速掠過,轉眼來到了他的身邊。
兩人纏鬥了起來。
清岫看著眼前這個覆著麵紗,隻見眉眼的女修眯了眯眼睛。
從修為上來看這人應當就是合歡宗現任宗主。
也就是說從一開始他們入合歡宗開始,她便一直在暗處伺機而動。
不然也不可能這般巧合在他們快要製服那妖龍的節骨眼裡動手。
清岫用手緊緊攥住了即將往他麵門攻擊而來的紅綾,蓄力一拽,連人一並帶了過來。
緊接著桃木劍在空中旋轉了一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劈開了護身軟甲,快要一劍刺入血肉的刹那。
天上轟隆一聲巨響,地上的黑水倒流,聚集在了上空位置。
一時之間天地互置般,上麵成了海,海麵雷鳴電閃,“嘩啦”一下入了水澤。
雷電融於水,其威力可怖至極!
清岫瞳孔一縮,也顧不上眼前這個女修,瞬身上去想要將少年帶回。
誰知下一秒,懸凝在雲海的黑水沒了支撐,如萬鈞巨石一般驟然落下。
連帶著少年一並淹沒在了其中。
……
合歡宗的水牢在地底百裡之下,寒冷刺骨,水澤森然,靈力稀薄。
是專門用來封鎖修者靈脈的地界。
除了正午,便隻有上弦月高懸的時候才能隱約可見天光。
——玄殷就是被禁錮在這樣一個暗無天日的地方。
桑子俞隱匿了氣息,破開結界從中進來的時候便被這寒氣給凍得僵住了手腳。
一想到玄殷在這裡待了近一月,他眉宇之間戾氣加重了幾分。
兩人神識交融過,隻要桑子俞想,哪怕設置了隔絕氣息的術法,要想找到玄殷的所在也是輕而易舉。
青年將神識覆在了整個水牢,鎖定了玄殷的位置後瞬身趕了過去。
夜涼如水,玄殷整個人浸泡在水澤之中,臉色蒼白如紙,沒有血色。
連氣息也若遊絲一般,孱弱沒有絲毫生氣。
在淺淡的月光之下,她似要羽化,下一秒便要魂飛魄散。
在快要失去意識陷入長眠的時候,玄殷感知到了一個熟悉的氣息。
緊接著劍氣轟然,生生斷了她手腳處的玄鐵。
還沒等玄殷反應過來,她已經從水澤之中脫離出來,被擁在了一個清冽溫熱的懷抱。
玄殷眼睫一動,看清楚青年的麵容時候竟分不清是夢還是現實。
“……子俞?”
“閉嘴。”
桑子俞神情冷得駭人,看得出來他很生氣。
然而這憤怒隻有一小半是源於玄殷的不告而彆,大部分是因為看到她這般憔悴虛弱。
桑子俞什麼性子玄殷再清楚不過,她並沒有在意他有些惡劣的語氣。
她直勾勾注視著眼前的人,將頭輕輕靠在了他的胸膛。
“你去找了人幫忙?是你師弟?”
果不其然,玄殷也知道合歡宗和妖修勾結的事情。
“寧玦遠在終南山,我要是真去找他了回來時候你命都沒了。”
他一邊喂了她幾顆丹藥,一邊禦劍帶著她徑直往山門方向離開。
“也不知道是我運氣好還是不好,我前腳剛遇了雷劫,後腳就碰上了白穗他們。”
“蓬萊時候我幫她師兄護過法,於她有恩,那小姑娘心腸軟,借著這一次事情想要還了人情。”
“?!白穗來了?那豈不是風祁也跟著過來了?”
桑子俞皺了皺眉,不明白對方為什麼反應這麼大。
玄殷臉色很不好看,伸手勾住了青年的脖子猛地往下帶去。
“你把我放到一處僻靜處後立刻回去!那妖修和我師姐做了交易,說事成之後幫他尋一副龍骨!”
桑子俞愕然:“這怎麼可能?人妖血脈相斥,他要了風祁的龍骨也沒用。”
的確,萬物都有法則規律。
異族之間的血脈是互相排斥的,更彆提人妖殊途的情況。
但是萬事也有例外——
“那若是放乾.他的血,再灌入龍血呢?”
以血養骨。
人可成妖,妖能成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