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把牛牽往溝裡喂了水, 係在坡上吃草，然後便回家去。唐懷錦已經早就看到他們了, 拄著拐杖站在院子裡等著。
見到兒子和女兒，老頭嘴巴囁喏了一下，想說什麼，又沒說出口。
唐彥華見爸爸老的多了。頭發比之前又白了一半，臉上又添了皺紋，背也好像比之前佝僂了。他站在那裡，靠著拐杖，一隻腿就在不停發抖。唐彥華一瞬間心裡愧疚的無以複加，他走上前去，叫了一聲爸，嗓子險些哽住了。
唐懷錦的表情嚴肅冷漠：“你咋回來了？誰叫你回來的？”
老頭子的年紀大了, 脾氣卻沒見小，對著好不容易回來一趟的兒子也沒好臉色，凶巴巴好像在質問似的：“你咋回來了？誰叫你回來的？你可是稀客啊。”
唐彥華一聽這語氣，就知道爸爸是在怪他。怪他不聽話, 跑去讀大學, 不肯留在父母的身邊。父母生病時也不在身邊伺候。唐彥華慚愧地說：“是妹妹告訴我的。”
唐懷錦又對程程發脾氣：“誰叫你告訴他的？把他叫回來乾啥？人家是大學生，回來管你這點破事。”
程程心說爸媽真是年紀大了。老人家就是愛陰陽怪氣。唐彥華沒回家的時候，天天念叨著, 生了病，還怕兒子在外頭擔心，瞞著不肯說。好不容易兒子回來了, 又擺出這幅臉色。程程勸了他幾句：“爸，你身體不好就彆在院子裡吹風了，回屋裡坐著去。我給你放收音機。”
把他攙扶進屋，放起收音機，然後又安慰唐彥華：“哥，你彆跟爸一般見識。他就是嘴上硬，其實最近一直惦記你呢。”
唐彥華搬了椅子，坐在唐懷錦身邊，看他傷的腿，開始噓寒問暖。程程隻見爸爸臉色梢和緩些，和兒子你問一句我答一句，雖然聲氣不大好，但言語分明是聽得出親近的。程程放了心，對唐彥華說：“哥，你陪爸說話，我去給你煮飯。”
她估計著唐彥華沒吃早飯，下廚房去，煮了一碗麵條，打了兩個雞蛋。油鹽醬醋調好，給他端到屋裡。
唐懷錦見了說：“怎麼不打兩個雞蛋？”
程程不滿地說：“爸，你剛才還罵哥呢，現在又讓打兩個雞蛋。他這麼不聽你們的話，一個雞蛋都不給他吃。”
老頭子悻悻沒說話。
程程把麵條端到唐彥華手上：“哥你慢慢吃。”
唐懷錦很多抱怨。
又是家裡沒錢，又是地裡的活沒人乾，又是身體這疼那疼，說來說去沒一件順心的。這些話，程程在家，天天都聽著，已經聽的耳朵起繭子，因此隻在一旁不插口。唐彥華卻因為不在家很少知道這些情況，因此他聽的很難受。他一邊吃飯，一邊聽著老頭子的抱怨連連，心裡很不是滋味。老頭子一邊長串長串抱怨，一邊拿出煙來抽，邊抽邊咳嗽。唐彥華勸他：“爸，你咳嗽就彆再抽煙了。”唐懷錦聽好話也不爽，衝他發脾氣說：“我不抽煙咋整？不抽煙還活著乾什麼？我活一輩子就圖這兩口煙，還要你來勸。”唐彥華感覺挺沒意思，乾坐著，心裡也憋悶的很。聽了一會兒，把他爸的煙盒拿起來，自己也點了一根。
唐彥華會抽煙，偶爾看彆人抽，或者心情不好時會抽一根，但沒癮。程程看他們父子兩個一人一根，在家裡吞雲吐霧，便自顧拿著碗去洗碗去了。
程程取了一塊臘肉用開水泡著，往地裡去拔蘿卜青菜。沒多久，唐彥華跟過來了，手裡拿著根煙，站在地邊上抽著。
她蹲在地上拔青菜，天氣熱，把外套脫了，就穿著短衫，一蹲下，後頭就半截腰就露出來。唐彥華站在離她不遠的地方看著，目光時不時瞥一眼那潔白的皮肉。隻是沒提醒，也沒上前。
程程倒是很快發現他了，扭過頭望一眼，神色擔憂說：“哥，你跟爸爸說完啦？”
唐彥華點點頭：“說完了。”
他扔了煙頭，走過去，蹲下幫她拔青菜。
程程安慰他說：“哥，你彆想那麼多。爸爸在家經常抱怨那些，我聽都聽得膩了。年紀大了，這些事，沒有辦法的。我早就勸他們少種幾畝地，彆把自己弄那麼累，他們不肯聽。存那麼多糧食在那，也不肯賣，說要養豬。你看那圈裡，養了十幾頭豬。每天要給打豬草要給喂食，真的是太辛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