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師兄”
師盈低聲呢喃了一聲。
“大師兄？”
參天古樹下的青年微微挑眉,語調帶笑又疑惑地重複了一遍。
師盈沒想到這麼小聲的無意識呢喃都被聽見，當即住了口。
樹下的青年卻站了起來，“你可是上衍弟子。”
謝讓塵這一站,師盈才發現他的懷中居然還抱著一隻禿頂的白絨雛鳥。
嗯,確實有些醜。
“陰陽玄龜？”
玄袍的青年也看見了還咬著師盈手指的靈龜,狐狸眼立時就亮了，“這陰陽玄龜，道友是從哪兒得來？”
“我孵的。”
師盈慢吞吞道。
“怎麼可能，這陰陽玄龜......”
謝讓塵一邊搖頭一邊湊近,這話卻說一半驟然頓住,神情看起來如遭雷擊。
“我和彆人一起孵的。”
師盈好奇地看著眼前的大師兄,隻覺這會兒的大師兄可比後來要活潑多了。
“這位道友，你可知陰陽泉在哪裡？”
她有些彆扭地改換了稱呼。
可麵前這個大師兄仿佛沒聽見,依舊幽幽盯著她掌心的玄龜。
“道友？”
師盈忍住直接喊名字的衝動,奇怪地看著他。
“可否給我看看？”
青年這才回過神,語氣略有些彆扭地道。
“諾。”
師盈將手靠近了謝讓塵一些。
謝讓塵小心翼翼地伸出一根手指，剛碰到那隻小小的靈龜，靈龜就立刻親昵地鬆開了師盈的手指，轉而輕輕咬住了他的。
這下子,玄衣青年的表情愈發僵硬，好半天才夢遊似的開口，“敢問道友,這玄龜,是你與何人一同孵化。”
“我的......”
師盈頓了頓,含糊帶過，“道侶。”
她本來下意識想說“大師兄”，但想起方才無意識的呢喃被聽見,為防誤會，還是說道侶吧。
“道、侶。”
玄衣青年艱難地吐出兩個字，表情愈發震撼而沉重得好似遭遇了一場意料之外的天劫。
半晌，他才緩緩抬頭，認認真真地將麵前的女孩子上下打量了一遍。
他確信，麵前這張臉，這個人，他都從未見過。
可...道侶。
謝讓塵有些茫然，有些無措。
“...道友？”
師盈微微皺眉。
大師兄這反應，這表情，怎麼看都不對勁啊，可她也沒說自己道侶是他啊。
“敢、敢問道友如何稱呼。”
玄袍的青年磕磕絆絆道，耳朵後麵已可疑地泛起一片紅暈。
“師盈。師門的師，川不辭盈的盈。”
師盈道。
“好名字。”
謝讓塵沉默了一下，看著師盈慢吞吞道，“在下，上衍弟子謝讓塵。”
“謝道友。”
師盈從善如流。
“陰陽泉在昆侖山脈，近日那附近恰好爆發獸潮，不易前往，師道友若不嫌棄，不如隨我先去上衍做客幾日，待獸潮結束再去。”
謝讓塵定了定神，發出邀請。
“好。”
師盈想了會兒，點了點頭。
她實在是對萬年前的上衍有些好奇。
此時的修真界，尚未經曆邪魔的入侵，天道的崩塌，坐落在昆侖西側煌煌大宗就這麼與海天融為一體。澄澈的碧藍色海麵上，舟來舟往，靈魚跳躍。玄色古樸的建築上空，又有飛禽靈鳥，浮島宮闕，層層重重。
師盈隨著謝讓塵直接傳送到了上衍外圍的一座浮島。
這裡應是上衍的外門區，島上修士來來往往，頗為熱鬨，幾名先他們一步抵達的修士徑直踏上水麵，負手朝上衍宗門的方向飄逸而去。
等等，不是直接踏在水麵上！
師盈的目光，緩緩落在一朵朵漂浮在浮島周圍海麵的金蓮之上。
謝讓塵笑道，“挑一朵罷。”
“挑一朵？”
師盈確認道。
“挑一朵，跳上去。”
謝讓塵輕飄飄地落上一朵金蓮。
果然如此。
師盈不再猶豫，也隨之落在一朵雙層花瓣的蓮花上。
她剛站上去，這朵金色重蓮就立刻自動朝著遠處高大巍峨的玄色宗門而去，一路激起朵朵小小的浪花，偶爾還可在浮浪中看見巴掌大的五彩靈魚。
嗯？這個藍色的影子是什麼？
師盈剛看見一道藍影飛快地從水底掠過，隨之一條頭頂五彩靈花的蔚藍色巨大海魚就驟然從前方的水中躍出。
“要撞上了！”
師盈大驚。
“莫慌。”
謝讓塵在旁笑了一聲。
在他話音落下的同時，師盈看見自己直接穿過了海魚。
好精妙的空間道法！
她忍不住回頭看了看一無所知的靈魚，又忍不住看了看腳下金蓮。
這金蓮似乎將她和這片海域分開了，既在海中，又不在海中。無數海中的生物當她不存在一樣，成群結隊，浩浩蕩蕩從水底遊走。有相貌奇異的各色海魚，甚至還有如彩虹一樣集體躍遷的七彩靈蝦。
師盈正看得目眩神迷，海水驟然激烈地動蕩起來。一時間，水幕連天，在她驚訝的目光下，緩緩露出一條無比巨大的魚尾。
這條銀白色的魚尾有多大呢，師盈感覺若是自己站在魚尾上，就好似手臂那麼長的魚的魚尾上多了顆水珠而已。
這隻看不清全貌的巨大銀魚掀著巨大的水浪朝前緩慢地遊動著，不，應該說，緩慢地升至...半空？
師盈眼睜睜看著這條巨大的魚尾一點點離開水麵，在它徹底與海水分開刹那，聽見了一道不知如何形容的嘯聲。
似風，從極遠的地方，轟隆隆席卷而來。
然後，就真的有風來了。
海浪一波一波被風吹著湧起，卷雲卻被徹底吹散，金色的陽光下，露出一雙巨大的雪白色翅膀，那翅膀輕輕一拍，便是海浪滔天，風來雲散。
“鯤鵬？”
師盈驟然意識到自己究竟看見了什麼。
她看見了鯤鵬，看見了鯤化為鵬的那一刹。
“小鯤，百年後再見。”
身側，玄袍青年還笑眯眯地衝著天際遠去的鵬鳥揮了揮手。
那奇怪的鳴叫聲再一次傳來，似乎在應和他的話。
接著，一片如可坐數百人的海舟那麼大的一片白羽便在師盈驚恐的目光下，朝著兩人晃悠悠罩了下來。
謝讓塵抬手掐了個決，那白羽便越來越小，越來越小，最後隻化為手臂大小的一片，懸停在師盈的麵前。
“小鯤送你的。”
謝讓塵笑道。
“我第一次看見它。”
師盈側頭看著身側的青年，“這是給你的吧？”
“不可能。”
謝讓塵擺了擺手，“我拔了它不少羽毛了。”
拔、拔了不少？
師盈震撼地看著大師兄。
果然不是錯覺，萬年前的大師兄，真的很不靠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