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甜的東西她是怎麼吃下去的?一邊想,一邊咬碎了含著,把塑料棍扔進垃圾桶。
電梯顯示屏上的數字一層一層地往上跳。
謝易初並未在走廊猶豫很久,主要是壓在舌尖下的糖不允許。
周唯聽到門鎖轉動的聲音,下一刻謝易初推門而入,她像彈簧那樣猛地站起來,把手背在身後。兩串鑰匙叮鈴作響,相繼被拋在玄關置物架上,謝易初換了拖鞋朝客廳走,卻不看她。
這一幕剛剛在夢裡見過,有一瞬間分不清夢境和現實的區彆,抑或是一個新的夢
。周唯直勾勾地看他繞過茶幾,到她身前停步,謝易初隨手把書擱在茶幾,壓著她肩膀把她推進沙發。
周唯往下跌,謝易初隨著她俯身,一條腿跪上沙發,緊緊挨在她腿側,勾起她下巴接吻。
周唯拿煙的那隻手平攤在沙發上,離他遠遠的,身體猛然蜷縮起來,像受到致命傷害的動物一樣本能地護住腹部。
謝易初很容易撬開她牙關,把甜得膩人的糖塊頂到她舌尖上。他退出,低頭碰碰她額頭,伸手揉了一把她後腦。
口腔裡突然多了塊糖,她下意識用舌尖翻了個麵,糖塊碰到牙齒上發出輕微的一聲“哐”。
很輕,低不可聞,可是被碰到的牙齒有些發麻,正逐漸向後蔓延,周唯如夢方醒,眨了下眼。她將煙摁熄,含著糖細細地抿,沒有說話。
煙灰落了她一手心。
謝易初撿起掉在地上的煙頭。
茶幾上擺著一個白色紙盒子,裡麵是她抖落的煙灰,他將煙頭放進去,“你又抽煙。”
聲音似乎發冷,但是謝易初側著臉,看不清神色。外麵的陽光穿過窗簾未完全閉合的縫隙,隻映亮一線地方,他垂睫,眼下也是陰翳暗淡的色彩。
周唯還是不響,慢慢仰頭。謝易初轉回來和她對視,狹長漆黑的眼眸清晰地映出她麵容。
他的眼神極深,帶著某種壓抑晦澀的情緒。
糖化完了,被她咽下喉嚨。周唯主動靠近,用乾淨的手貼在他側臉,踮腳親了親他下巴。她做完就沒有再動,整個人瞬間柔軟下來,額頭抵著他頸間突出的骨頭,低聲說:“那我下次不抽了。”
謝易初剛進來就發覺周唯不在狀態,眼神很散,像夢遊,連她現在說話的語氣也是,仿佛還在夢裡跟他對話。
“保證戒?”
周唯點點頭。
萬分疲倦。
她現在什麼也不想說,什麼也不想問,謝易初回來就好,她隻想抱抱他,窩在他懷裡休息片刻。她沒有力氣再跟他吵架了,逃避也好無能也好,等她睡醒再說吧,好嗎?
謝易初低頭,發現周唯已經閉上眼,氣息均勻,似睡非睡。
“很困麼?”輕輕順著她頭發。
“嗯。”低柔的嗓音被疲倦浸透,正沉沉地往下墜。身體也是,認出是他,不由自主地膩過去,謝易初撈住她腰,拍拍她後背:“那睡吧。”
抱她回臥室。
擰了條毛巾回來給她擦手心裡的煙灰,周唯已經睡熟了。謝易初打開空調,拽了條被角蓋著她小腹。
茶幾上的白盒子煙灰還沒收拾,謝易初起身去收,關上房門的那一刻想起她怕黑。算了,他回頭往床上望了一眼,將房門重新敞開,給她留著吧。
等扔掉白盒子,扔掉她僅剩的半包煙,擦了地上的煙灰以後,他洗手,帶著些微潮濕冷汽,把書拿進來,然後在她床邊坐下。
周唯似乎察覺到謝易初在,半夢半醒往他腿上爬,謝易初隻好靠坐著,任她枕在自己小腹,
她呼吸間帶起的熱氣又是另外一種潮濕。
謝易初撥開黏在她臉上的頭發,仔細挽好。見她眉頭皺起,有要醒的跡象,趕緊摟著她後背輕聲安慰兩句。周唯睡覺很輕,同時也很好哄,攬在懷裡一會就能繼續睡下去。
她很喜歡這種被牢牢裹在懷裡,密不透風的感覺。
周唯細致的眉眼逐漸鬆開,謝易初分出心神繼續複盤,有點不明白他們是怎麼走到這一步的。
每次都從吵架開始,每次吵架都有始無終地結束。
謝易初心裡一清二楚,最佳解決方案是一回家就告訴周唯“隨便你選什麼專業,我不會生氣”,然而這種冠冕堂皇的話連他自己都嗤笑,他不可能不在意,他在意得要死。
謝易初不想說,也不想聽到周唯說話,怕她一開口又是剜他心的話,於是選擇封住她的嘴。再給他一點時間來按捺住心中瘋長的念頭。
先讓她睡會吧。
德文晦澀難懂,謝易初打開書,從頭看起,又一次看到79頁,中間偏下有一行用紅筆標注出來。
這是他教周唯的第一句德語,周唯也隻會這一句德語。
每次掀開到這一頁,謝易初都會想起那個陽光明媚的午後。
窗簾未閉合,太陽光溜出縫隙,照在他書上形成一道窄窄的通路,天然框出一行字,被周唯看到,那雙水一樣清透的眼睛望向他,她指著這行字問:“什麼意思?”
可能當時陽光太好,映著她濕漉漉的眼眸,晃到他心神,也有可能是他早就心懷不軌,她剛好給了他機會。
謝易初答非所問,先念了一遍,下巴一抬,示意她跟讀。周唯磕磕絆絆地跟著他,翻來覆去地讀,直到背熟這句話。
合上書也能夠流利地說出來,周唯學會了她人生中第一句德語,哪怕沒有動作,也能讓人感覺到她的雀躍。
謝易初輕輕挑眉,笑起來,慢條斯理地告訴她這句話的翻譯——“你曾是我的一切,仍是我的一切。”
周唯對他說過無數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