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珞珺明顯對這款更有興趣,纏著她手臂閒聊。
周唯比她高,目光靜靜落在身側,由上而下的視角使她似乎抽離出來,多了些打量意味,看起來像在評估什麼。
李珞珺滔滔不絕,周唯托著臉,在交談中逐漸側坐,到最後完全麵對她。
雖然回答經常隻有“嗯”,或者一個輕輕的點頭,配合她傾聽的神態卻很能勾起人傾訴欲。
感覺不論抱怨什麼周唯都會包容她的尖銳和戾氣,給予她無限肯定。
李珞珺對她天然的好感度還在不斷攀升。
周唯去外間接了杯水回來遞給她,於是李珞珺自然而然跟隨她動作,看她坐下後順手挪了挪旁邊的枕頭,眼尖地瞥到有亮光一閃而過。
“哎,那是什麼?”
“就你枕頭下邊。”
李珞珺下意識湊近。
“是剪刀。”
周唯跪坐在床上,伸手去夠,李珞珺眼睜睜看著她從枕頭下麵拖出一把形狀細長的剪刀來。
跟普通的剪刀不同,它的握手一大一小,並不對稱,刀身極長,刀口則更加鋒利,泛著湛湛銀光。
“嘶……”
李珞珺倒抽一口涼氣,痛苦地皺起眉頭:“這要不小心戳一下得多疼啊!!!”
“還好。”周唯四指穿過握手空擋,拇指扣緊,在空中虛虛剪了兩下,又晃晃手,剪刀牢牢握在手裡,沒有脫離飛出的趨勢,和她契合得剛剛好。
“喏,是裁縫剪。”周唯笑起來,美好得像一場夢。
李珞珺仍是皺著眉:“你怎麼把剪刀放在枕頭底下啊,不怕戳到自己嗎!?”
周唯說:“我總做噩夢。”
她一邊繼續整理一邊解釋,神色自然,像隨口說起不重要的事情:“網上說做噩夢的話可以在枕頭下麵放把刀,這把剪刀是我奶奶留下來的。”
是有這麼個說法,但是李珞珺不太讚同:“睡不好還是去醫院看看吧,最起碼你給它裹兩層再放,戳到肉百分百要見血的!”
周唯溫溫一笑,說:“好。”
當著她的麵將剪刀放進抽屜,合上時發出滯澀的吱嘎聲。
“我平時隻有睡覺的時候會拿出
來。”
***
臥室坐不開兩個人,索性家裡沒有其他人,周唯把她帶來的書包拎到客廳,找東西墊高茶幾的四條腿,勉勉強強當做書桌用。
很利落地解決了問題。
李珞珺想幫忙卻無從下手,乾巴巴地坐下來誇她能乾。
“還好吧。”
李珞珺說有幾個數學題搞不懂,周唯看著很奇怪,都是衝刺階段的內容。翻開她的書和講義,想了解她學校的進度,本以為不會很快,翻開後卻發現連最後一章都有筆記,雖然寥寥幾個字。
可書頁還是嶄新的。
不禁蹙眉,“你們高二結束就開始分題型訓練了嗎?”
“啊?不是啊,”李珞珺被問得一懵,“我不是高二啊,我今年高考的,咱倆同一屆!我媽對我高考成績不滿意打算讓我複讀一年來著。”
“嗯?”周唯茫然。
李珞珺反應過來,難以置信:“你不知道咱倆同一屆嗎!”
“嗯……抱歉。”
周唯黑白分明的眼睛裡含了些許歉意,卻因為她過分柔軟的姿態讓人覺得是自己苛責她,李珞珺立刻投降,“你還記得上次見麵嗎?”
“便利店門口!你在抽煙,我從馬路對麵過來找你。”
周唯想起屋簷下那串清脆的風鈴聲。
記憶裡女生的臉漸漸清晰,和眼前的李珞珺一一對應。
“那你還記得咱們初中嗎,我在你隔壁班。”
周唯不作聲。
看樣是不記得了。
明明她倆一個考場來著!
李珞珺連說帶比劃:“初中那會你一班我二班,按成績排考場,咱倆每次都在第一考場。”
第一考場總共才三十人!
三年下來,來來回回都是那些人,彆說同考場的人叫什麼、長什麼樣,誰經常坐哪兒她都記得清清楚楚。
周唯雷打不動坐第一排第一個,當了三年年級第一,全考場的人抬頭隻能望見她後背,穿著最普通的校服,那麼瘦,卻又那麼難以逾越。
……
李珞珺似乎還能感受到當時的惆悵情緒,話語中不乏羨慕:“你都不知道你那時候有多耀眼。”
“三年都是年級第一,我們班的人恨死你了。”
而且成績越好,離她越近。她就冷冷清清坐在那裡,像一彎銀月,永遠高懸上空,所有人都能沐浴到月光,卻沒有人摸得到月亮。
無法彌補的,近在咫尺的距離。
不止是她,初中裡好多學霸上高中以後還互相打聽周唯在哪所學校,聽說她轉去南臨七中才鬆了口氣。玩命學也學不過,和這種人一個學校很打擊自信心。
“你在南臨七中也很一帆風順吧!”
李珞珺都不敢想她在高中時期有多大殺四方,省會又怎樣,南臨七中又怎樣,周唯還不是考出了全省第三的成績。
不像她在初中還算名列前茅,一旦進了個好點的高中,立馬被淹沒在好學生裡。
她媽媽總也咽不下這口氣,對她初中到高中的退步耿耿於懷。
“沒有啊,一開始過得很糟糕。”周唯聽她說完話,平淡地反駁道。
李珞珺不信。
周唯聳了聳肩,似歎似抱怨,“他們競賽生很多,尖子生也很多。”
“我考不過他們。”
李珞珺撇撇嘴。
周唯見她不願相信,隻是笑笑,把講義拿過來看題。
在學生時代承認自己不如彆人是一件很難的事,不認識還好,一旦認識,發現對方離自己很近,就有一種彆扭感在作祟。
被優秀的人吸引,又在對方的優秀下產生無所遁形的自卑怯懦。
李珞珺感受一次,周唯在謝易初身邊感受過無數次。一些人選擇主動遠離,退回到原來的位置,還有一些人,比如她這樣的,就會幼稚且惡毒地揣測對方。
如果不是謝易初就好了,等她成熟一點後再遇見他。
喔……
又想起他了……
不知道他在乾什麼。周唯找出草稿紙開始做題,主動停止這次走神。
一連做完七八個大題,李珞珺驚歎於她的解題速度,顧不上沮喪,湊過來邊看邊哇塞。周唯神情很淡,儘可能用縝密複雜的步驟塞滿思緒,可是總有一道微弱的聲音告訴她:沒有謝易初就沒有現在的她。
他們的相遇是一場首尾相接的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