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布裙姑娘手握刻刀,下刀速度飛快,約莫隻過去了半炷香,她便塊做完了。
江硯白也看出了些端倪,那女子手上有些細小的傷痕,食指有硬繭,正是常年累月拿雕刻刀所致。
江硯白微笑,“術業有專攻。”
沈魚也點點頭,專業的就是不能比,董六的美夢怕是要落空。
幾息後,布裙少女的作品就完成了,一隻栩栩如生的小雀兒,連背上羽毛都清晰可見紋路,隻是可惜雀兒的一隻翅膀卻斷了。
想來少女是刻慣了木頭,不熟悉菱藕的狀態,有一刀沒掌握好力道,刻斷了翅膀,索性做成斷翅,這及時的補救,也算是神來之筆吧。
百味樓請來評審各位娘子作品的共有兩位,一位是百味樓主廚唐師傅,一位是書畫大儒楚相公。
楚相公原是兩朝元老,曆經多年宦海浮沉,年輕時就頗有才名,幾年前致仕醉心書畫,自號醉端,世稱一生醉端先生。
顯然,這魁首之爭,便是飛馳駿馬與斷翅小雀之爭了。
唐師傅喜歡駿馬,“飛馳之勢極好,且品態完整。”
楚相公更喜歡小雀,“毛羽細致,神形兼備。”
兩人一時相爭不下,掌櫃也沒了辦法,金釵隻有一支,不能有兩個魁首呀。
唐師傅與楚相公又爭論許久,掌櫃急得直冒汗,趕緊進屋來坐坐,一眼就看見了江硯白。
像是看到了救星,掌櫃向江硯白作揖道,“還請江少卿救我一救,當個審評。”
其實從前也是有三位審評的,隻是今年還有一位老相公上了年紀,所以不來了,百味樓一時也沒尋到合適的人,這才發生了尷尬場麵。江硯白當年可是新科狀元,如今又是大理寺少卿,身份正合適。
掌櫃這請求說的大聲,不少人都看了過來,江硯白也不好推辭,便應下了。
江硯白走到案台前,在兩個成品前各端詳了些許時辰。眾人的心也被這麼提著,都在等著他定奪。
同時更忐忑的當然是董六和那個布裙少女了,董六攥緊了繡帕,既激動又開心,她自覺技藝高超,魁首已是囊中之物,那隻斷了翅的小雀憑什麼與她相比。
相比之下小雀的主人,尹小婉心情要平靜許多,本也隻是想試一試,得到了魁首自然好,若是沒有,再想彆的辦法就是。
江硯白來回踱步許久,阿莓的瞌睡都被他趕走了些,站起來眺望,“小魚,他會選誰呀。”
沈魚搖搖頭,表示她也不知道,江硯白的心思,不好猜呀!
那廂江硯白終於做了決定,朗聲道,“我選小雀。”
掌櫃立即宣布,拉了旁邊的尹小婉,“今年的魁首是這位娘子,小娘子姓什麼?”
“我姓尹。”尹小婉舒展了笑容。
“巧魁是尹娘子。”掌櫃把象征魁首的金釵交給了她。
尹小婉抱著簪盒,喜極而泣,大哥的傷有希望了!
唐師傅早在江硯白開口後就沉下了臉,氣呼呼地回屋了。老楚相公笑眯眯地捋著胡子,走過來道,“硯白還是有眼光的。”
江硯白行了個叉手禮,“楚相公。”
“老夫還有事,先走了。”老楚相公上了年紀,坐了許久也有些累了,回家休息去了。
品評完了的菱藕由各家小娘子自行拿回,董六去拿回自己的菱藕時,眼中含淚,幽怨地看了眼江硯白,沒想到在他心裡,自己竟然沒有半分地位!決絕地離開了。
江硯白覺得莫名其妙。
沈魚將此情此景儘收眼底,忍俊不禁,這不解風情的江少卿,惹得董娘子可是芳心儘碎呀!
江硯白不明所以,沈魚怎麼笑得那麼奇怪,“嗯?”
江硯白沒有半分意會的神情,更是逗笑了沈魚,她笑得更歡了。
百味樓小二來叫江硯白,說是方才要的巧果做好了,讓他去拿。
案台上的菱藕都被儘數拿走了,唯有那隻小雀,還孤零零地留在那,沈魚湊近看了看,雀眼中竟透著一絲傷悲,雀兒的頭微微偏轉,似在惋惜斷了的翅羽。
這般巧思,這個魁首不虛。隻是那位尹娘子宣布了結果後就抱著簪盒跑了,像是有急事。
阿莓也慌慌張張跑過來,拉著沈魚的衣袖,“小魚……”
沈魚回眸,阿莓指了指下麵。
沈魚一低頭,有個四五歲左右的小女娃,正抱著阿莓的腿。
“呀,你這腿上長女娃兒啦!”
“小魚,快彆笑了,幫幫忙。”阿莓也不知道這小女娃是哪裡來的,剛才走出來的時候就感覺腿上有一股阻力,低頭一看就看見了這個小家夥。
小女娃細皮嫩肉的,她又不能直接把她拉開,傷了她就不好了。
沈魚蹲下身與她交流,“小妹妹,你怎麼一個人呀,你家大人呢?”這開場白莫名有些像怪阿姨。
小女娃睜著圓溜溜的大眼睛,拉拉阿莓的手,“找娘,我要娘。”
阿莓苦著臉,“我不知道你娘在哪裡呀?”
既然是在百味樓門口碰見的,沈魚猜想大概是百味樓的某位客人的孩子。但百味樓是個三層大酒樓,客人上下得有幾百個人,屬實不好找呀。
有困難就要找警察叔叔嘛,沈魚讓阿莓牽著孩子的手跟在她身後,江硯白提著裝了巧果的油紙包出來。
沈魚含了盈盈笑意,“江少卿留步,有個東西要交給你。”
還是來了嗎?他是接受還是不接受?
江硯白心亂如麻,若是婉拒她會不會傷心呢,若是接下了,他是不是該找人去提親呢?
江硯白腦中車水馬龍,想了很多,沈魚越近,胸膛裡的那顆心也跳地越來越快。
沈魚款款而來,眼中似有滿天星辰,在江硯白麵前站定,往右側了側身,露出身後的小女娃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