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雪不冷化雪冷,這幾日對這句俗諺有了充分的理解。沒過膝蓋厚的雪層開始消融,在屋外待一會兒是耳朵都要凍掉。
但即使是再寒冷的天氣也阻擋不了,今日大家想上街的念頭。
上元佳節,一年一度的花燈巡遊,小孩兒都盼了一整年,穿上了新衣,就等著大人們帶著一塊兒去看花燈呢。
阿莓裹得厚厚地活像隻笨重的熊,剛還去看望了昨日堆的雪人,用來做鼻子的水蘿卜不知被誰給拿走了,正滿院子盤問人。
日已偏西,吃過夕食幾個小孩就坐不住了。都是半大的孩子在盛京城裡也跑慣了,沈魚也沒拘著他們。
阿蓉和阿芝似乎都有相約的對象,相繼出了門。常二和雯兒得了沈魚資助買了新房,馬上就要搬家,王大廚也被他們接了過去。兩人高堂不是已逝便是有還不如沒有,王大廚算他們唯一的親人了。
隻剩下一個阿莓在後院裡坐立不安的,但沈魚明顯沒有出去的意思,她又不好將她一個人丟在家裡。
“小魚,我們上街去吧。”阿莓撒嬌道。
沈魚抱著手爐,笑道,“你想去就去,不必管我。我又不是三歲小兒。”
“是也不打緊。”江硯白人未現,聲先至,猶如及時雨般給了阿莓一個可以出去的正當理由。
江硯白含笑走近,“我來照顧這個三歲小兒。”
阿莓非常爽快地飛奔上了街,花車巡遊可快開始了呢,還約了尹氏兄妹一同。
沈魚叮囑她,像個操心的老母親,“跑慢些,雪天路滑,記得早些回來。”
沈魚坐在榻上,身上蓋著一條薄毯,懷裡的手爐暖哄哄的。江硯白剛進來,還帶著外邊的寒氣,鼻子凍得通紅。
沈魚將手爐遞給他,“暖暖手。”
江硯白笑著接過,“怎麼不想出去?”不知為什麼,今日的沈魚有些懨懨,也許是穿了緋紅色襖子的緣故,襯得她小臉有些發白。
沈魚眼珠一轉,往薄毯裡縮了縮,“就是犯懶不想動嘛!”語氣不免帶了點撒嬌的意味。
江硯白伸手輕點了一下鼻子,笑道,“魚兒冬日裡可是不冬眠的。”
“不想做魚,想當隻躲懶的貓兒。”
江硯白感覺手恢複了溫度就把手爐還給她,捉住她的手道,“魚也好,貓也好,都依你。”
隻是等觸碰到她手時,忽覺不對,“怎麼這麼冰?”手爐才離開她多久,不到半刻鐘的時間,她身上蓋著薄毯,即便再冷她的手溫度下降的也不該這麼快啊。
沈魚微愣,“有嗎?還好吧,是你的手太熱。”隱去唇邊苦澀,她露出笑臉,“我這手冷又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彆一驚一乍的。”
江硯白盯著她,妄圖發現點什麼不對。沈魚語笑嫣然,他也隻能當自己多心,“還是找豐敬給你看看,或是換個藥方。”
“嗯。”
江硯白也坐到了榻上,沈魚靠過來,指尖鑽進了他的衣袖,觸碰到那片熱源,“阿硯比手爐還暖和。”
江硯白無奈地看著這個在他身上作怪的小娘子,她也真是放心,柳下惠可不是那麼好當的。
沈魚麵帶微笑,心內一片愴然,從年後開始,她便發現了自己身體一日一日開始虛弱,有時連提一桶水也費勁,她也找了大夫看過病,大夫說她一切正常身子比尋常人還要好一些呢。
敏銳的她感覺身體的異樣非常理能解釋,終於想起去問係統。係統很是坦然,和她說了原因。
【因為時間快到了,這個世界的沈魚需要自然而然的死去,你的身體會越來越虛弱,而這裡的人,隻會當這是一種治不好的病症】
沈魚:時間越近,症狀就越嚴重是嗎?
【理論上來說是的,但日常行動是沒問題的,就如一個活人,慢慢抽去她的生氣。你完成任務,便會順勢死去,若沒有完成,則會慢慢好起來】
聽上去真是個好辦法,沈魚之前還有想過她會怎樣“死去”,她猜測是意外,係統給的方式是絕症。絕症也好,至少可以給身邊的人一些緩衝的時間,也可以讓她交代好身後事。這麼想來,係統還真是有些貼心呢。
三月初八,她其實已經忘記了自己來時的日子,這個日子是看倒計時推出來的。一晃已經快在這裡待了兩年,還剩不到三個月的時間,滿意值也從原來的零,變成了現在的八十八萬。
如果她現在還是孑然一身,無牽無掛,她大抵會很開心,開心終於要回家了。
“餓不餓?”
沈魚的思緒被他柔聲詢問打斷。
沈魚看著他道,“是你餓了吧。”她耳朵尖,江硯白肚子響的聲音雖然不是很大,但她還是聽見了。
江硯白點頭,“確是我餓了。”
沈魚想翻身下榻,“廚房裡還有些元宵,我去給你下一碗。”
江硯白把她按在原地,“你彆動,我去吧。”
沈魚笑著揚起臉,不可置信道,“阿硯要親自下廚?”
江硯白摸摸鼻子,“其餘不會,煮個元宵還是會的。”
沈魚目光略帶懷疑,帶了點看他笑話的心態,“好,你去。”告訴他元宵放在哪裡,大約煮上多少時辰,又說了爐上火未滅,隻需添兩根柴便好了。
江硯白答應的好好的,隻是一去兩刻鐘還未回來,沈魚便有些坐不住了。
來到廚房一看,差點被濃煙淹沒,“咳,咳……阿硯,你還在裡麵嗎?”
沈魚一手捂住鼻子一手驅趕著煙霧,她睜著眼睛辨彆人影,眼淚幾乎都要落下,忽從旁伸出一隻手,攬住了她的腰,須臾之間到了門外。
沈魚穩了穩心神,看著衣冠還算整齊的江硯白,“你這是燒我廚房來了?”
江硯白低著頭,像個犯了錯誤的孩子,“這……你方才隻教了我生火,並未說如何滅火,煮好了元宵,我便想將火滅了,但不得其法,隻好澆了一盆冷水上去。俄然間濃煙滾滾,不知何故?”
沒燒過火的大少爺真真的不能進廚房,沈魚忽然覺得有些好笑,“還知道用水滅火,不錯。”
“小魚兒又在挖苦人了。”江硯白自覺丟了好大的臉,煮個元宵多簡單的事,怎麼換了他便搞出了這麼大的陣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