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總。”過了一會兒,方臨才繼續開口,“不然我還是發個回複吧。”
段長珂應了一聲:“如果想要公關文,我可以把電話給你,你去聊聊。”
“不要。”方臨蹭著他的衣服搖頭,“今天多好的日子啊,不想再聯係其他人了。”
說到這裡,方臨忽然想到什麼,立刻一個激靈打開通訊錄,火速找到一名叫mango的朋友發了條消息——我看到熱搜了我現在澄清一下哈但我今天有點事就先不要給我打電話了等我給你發消息——然後立刻短暫地屏蔽了他的來電,在心裡說了三句抱歉,打算明天再放出來。
不然以他的性格估計要比陶樂還要難纏。
“好了。”方臨把電話設置成靜音,問段長珂,“如果我說出實情,會有人罵我消費親人吧。”
段長珂一臉平靜地提醒:“如果不說,又會有人說彆的。”
“沒關係,如果想壓消息很簡單。”段長珂淡淡地說,“加上之前的事年頭遠……”
“我知道了。”方臨打斷他,“我忽然想起來,她以前跟我說過,等我有了知名度一定要給我慶祝,她肯定還會說好多好多。”
可能會笑嗬嗬地一天跟護工炫耀幾次她是大明星的外婆了,還會讓自己彆怕,她會保護好他。
明明這些還沒發生過,可方臨就是能想象得出老人說這些話的樣子。
即使眼珠渾濁也依然有光,即使記憶錯亂也不會遺忘。
當時老人還問過方臨會不會被粉絲纏著脫不開身,覺得是自己拖了他的後腿。
方臨說不會的,於是老人笑嗬嗬地說,那臨臨是要把我介紹給他們看了,還怪不好意思的。
說是不好意思,但當時她的笑卻是真的。
方臨其實當時也想過,覺得這不是什麼不可告人的事,隻是當年暉曜注重包裝藝人,致力於人人完美,這種有爭論的一般都不讓說,當時他的公開社交賬號也不能隨便發內容。
“那就隨他們說就好了。”方臨臉上有點犟,不過說不上不開心。
“那想說什麼就說什麼吧,我總不至於讓你受這點委屈。”段長珂看了看表,“你剛才吃飯的時候不是說想出去逛逛?”
方臨手機屏幕還定格在編輯微博的界麵,點頭。
段長珂沒管,隻當沒看見:“那等你弄好了咱們就走。”
五分鐘後,兩人離開了餐廳。
剛剛編輯的內容此刻已經發了出去,無非就是坦蕩承認當時的確沒錄完那期綜藝,也對自己的過去灑脫又不遮掩地簡單說了一遍,包括缺席的原因。
方臨發了一張自己跟老人的合照,大大方方設成置頂,沒有文字,隻有兩個符號表情,一棵樹,和一場雨。
不過那都跟他沒什麼關係了。
方臨穿著寬大的羽絨服把自己的臉遮住,手機收回口袋裡:“走啦!我們逛街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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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發完了內容就直接關了手機。
嚴格意義上說這居然是兩人正式的第一次約會,不過誰都沒什麼計劃,乾脆就順著路邊逛,偶爾說幾句話,或者停下來坐一會兒。
他們一開始漫無目的地逛街消食,方臨拉著他的手走在前麵,像第一次認識這座城市一樣,似乎處處充滿新奇。
他買了路邊的垃圾食品邊走邊吃,因為手機關機還要段長珂掃碼,結果對方太久沒弄這個不太熟練,還挨了小販一個探究的眼神。
剛裝完山珍海味的肚子此刻一點也不排斥香精色素,方臨咬完一個冰糖葫蘆又吃了一口魚籽福袋,生理和心理都滿足。
路過地標最高的商場,方臨又指著塔尖兒吵吵,好像從打趣陶樂那裡獲得了叫這個稱謂的快樂:“段段!買樓!”
“明天帶你去看。”
“段段!買遊艇!”
“等買完樓帶你去。”
“段段!買飛機!”
“下周吧。”
“段段!買熱狗!”
“……微信沒零錢了。”
兩人走過城市的運河,所幸冬天太冷遊船生意冷淡,方臨這才沒動心思。
他看著遠處的遊樂場說道:“要不是那邊人太多太容易被發現,我甚至還想跑去坐摩天輪。”
還沒等段長珂開口,他又說:“算了,幼稚。”
“可是還是好想坐啊。”
他拽著段長珂的手,即使臉被遮了大半、鼻梁上也架著墨鏡,但那股興奮勁兒卻完全沒受影響:“不然你當一回昏君吧,陛下。”
兩個成年人此刻儼然像剛熱烈的學生情侶,一個得寸進尺一個縱容無度,段長珂失笑,還真掏出手機撥了電話。
這個跨年夜大家都很開心,路人吃瓜情侶過節,隻有總裁秘書賀聰——半小時前剛膽戰心驚接到老板命令要自己微信轉賬一千塊,現在又要安排購買本市早就售罄的遊樂園門票——活成了一名兢兢業業的工具人。
等他們坐上摩天輪後,已經快要零點了。
段長珂也不知道如何評價今天這一場約會,畢竟零錢是下屬借的票是彆人買的,隻得提醒方臨:“你今天不是約了去你朋友那兒?”
“對,他說今天有點忙,讓我晚些時候去也行。”方臨隔著玻璃往下看,“我第一次坐,你彆笑我。”
“我也是第一次。”
於是兩人又都覺得這場約會其實也還不錯。
“我今天好像挺幼稚。”方臨又說了一遍這個詞,“但不妨礙我開心。”
他進來的時候在門口買了根很大的棒棒糖,路過的小妹妹看見了險些饞哭,此刻剝了糖紙慢慢舔,嘴唇和舌頭上都沾了點色素,顯得唇齒更紅而皮膚雪白。
“嗯。”段長珂淡笑著。
“我之前拍那個劇的時候,佩柔姐給我發了一堆霸總。”方臨跟他分享,“上麵好多都是遊樂園情節,比如什麼女主帶男主來坐摩天輪,要在最高點接吻就會一直在一起啊什麼的。”
段長珂的表情終於有了點變化,大概是被土到了:“…………”
“我就說說又沒真讓你這麼做!那麼俗!還蠢!”方臨激情地我罵我自己,試圖掩蓋一開始也有那麼一點蠢蠢欲動的想法。
不過他很快被移動著越來越高的景色吸引了注意,站起來扒著玻璃窗看剛才走過的路。
就好像這座城市真的不一樣了,從今晚開始。
時間接近零點,遊樂園園內就有慶祝活動,不過隔得遠,又是在轎廂裡,他們聽不見外麵的聲音。
“方臨。”段長珂忽然叫他。
“等抽個時間,去見見我的父母吧。”
在他說完這句話的時候,天空不遠處綻開巨大的彩色煙火,把段長珂的臉照亮了,包括他唇角的笑意。
方臨有點愣,但很快不停地點頭。
他曾經就一直在想,段長珂怎麼會那麼好呢?
段長珂怎麼可以這麼好呢?是在怎麼樣的家庭下成長出來的……他想知道,也想見到。
當他這麼想的時候,甚至有那麼一瞬間,他都後悔今天跟陶樂坦白了。
其實炫耀是戀愛裡的一部分這句話,也不儘然。
因為這種時候他甚至珍貴得不忍心炫耀,一邊嫌棄自己的模樣肯定很傻,一邊慶幸這樣的人居然能是自己的。
他們沒有在最高點接吻,不過段長珂後來還是吻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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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他們從遊樂園出來時已經一點了。
但方臨今天的精神好像出奇的好,見段長珂又準備打電話叫老吳,終於於心不忍地把他手機搶過來叫了網約車。
還好時間晚了路上並不堵,沒過多久他們就在酒吧的後門停下了。
跟方臨想的不一樣,他以為在這件事出了以後蕭嘉年的酒吧人會多很多,結果進去才發現好像也跟之前沒太大變化。
“怎麼,還特地過了零點才來,是要特地讓我感受感受新年的第一次暴擊?”蕭嘉年靠在門口抽煙,臉上的笑淡淡的,“剛才的事兒我看到了,不過我這兒今天都隻接待熟客,所以那些慕名觀光的進不來。”
“對了,你吉他拿走吧。”蕭嘉年指指櫃台,“放我這兒估計也用不上了。”
他給兩人安排了個角落,又親自拿了酒。
“上次……”方臨頓了頓說,“上次還沒跟你道謝。”
蕭嘉年挑眉:“沒事兒。”
他跟當年沒什麼變化,追求的時候灑脫放棄了也灑脫,乾脆利落:“那就跟你喝一杯。就當……祝你事業愛情豐收?”
“這麼官方啊……”方臨自然接了過來,臉上帶著笑,眼神卻是鄭重的:“行,那……謝謝。”
謝的意思有很多,但誰也沒明說,隻一杯飲儘。
蕭嘉年陪他倆坐了一會兒就走了,說是要回家陪老婆。
畢竟是跨年,唱些哀傷落寞的歌也並不合適,新的駐唱歌手選了些輕快點的歌,很快把氣氛帶了起來,越來越熱絡。
兩人的位置是蕭嘉年挑過的,方臨眯著眼睛看台上的人,忽然覺得一切好像也沒多大變化。
兩人也沒怎麼喝酒,隻是偶爾牽一牽手,或者說兩句話。
“段總,”方臨一點也沒醉,但聲音裡帶了點微醺,“好,我跟你回去。什麼時候?”
“都行。他們都是很好溝通的人,不用怕。”
“那好……”方臨站起身,“那我就不怕了。”
段長珂仍看著他,過了一會兒,叫他的名字。
“嗯?”他應了一聲。
“湊近一點。”段長珂說道。
方臨不明所以,但聽話地向他湊過去,段長珂靠著沙發而方臨往他身上倒,兩人的姿勢膠著又黏膩,像粘住了就很難分開一樣。
而當他靠過去時,聽見了來自段長珂的,低沉的旋律。
是他當時站在這裡唱的那首歌,他以為段長珂不會聽到。
“So kiss me and □□ile for me”
“Tell me that you’ll wait for me”
“Hold me like you‘ll never let me go……”
段長珂其實根本不會唱歌,更是一點音樂天賦都沒有,甚至從來也沒在彆人麵前唱過。
但當他坐在這裡,就總能想起那天的事,想起方臨的聲音。
也許是衝動,但他想試試。
其實說不上多好聽,甚至音準也沒那麼好。
不過足夠了。
方臨眼睛睜大了些,維持著這個姿勢想。
當他用這種低沉又認真的嗓音唱出來時,就是一種最深情的告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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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不清是誰先親上的,總之段長珂沒有唱完。
氣氛變得黏稠,或者說,一觸即發。
而下一刻方臨整個人被拽了起來。
“砰”的一聲,廁所的門被段長珂用腳踹上了。
……
……
從酒吧走出來的時候也不知道幾點。
蕭嘉年早就回家了,臨走前把吉他放在櫃台,讓方臨走的時候記得拿。
結果方臨頂著帶吻痕的脖子出來實在沒好意思,剛才膽子有多大現在臉就有多紅,沒辦法隻得跟蕭嘉年裝模作樣留了個條,說過兩天再來拿。
最後上車回去的時候他才是真的眼皮都睜不開了。
兩人坐在後座,他因為太困乾脆趴在段長珂腿上,還好深夜的網約車司機總是閱曆豐富,並沒有多看他們。
方臨聲音有點啞,手指無聊地在段長珂褲腿上畫圈,剛才的慵懶勁兒還沒褪,小聲叫他。
“你說現在還有沒有蛋糕店營業……算了明天吧。”
“怎麼了?”
“我想去買個蛋糕。”
“好。”
“不要那種凍過的精致慕斯,不要重芝士的,也不要什麼咖啡或者黑巧克力味兒的。”
“好。”
“要那種最簡單的!戚風底鋪水果,然後要用一個手指抹上去都能沾一大塊兒那麼多的奶油,夾層裡也有奶油,外麵也都是裱著花的奶油……總之要又多又甜的奶油。”
“好。還有什麼要求?”
“嗯……先這些吧。”
“好。要不要在蛋糕上給方少爺寫什麼話?”
“不用!這就太羞恥了!”
“好。”
“不過……蛋糕的意義當然是有的。”方臨的聲音也變得甜膩膩的,像是已經吃過蛋糕一般——
“慶祝我真正重獲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