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尋沒有繼續妄動,認為這個發現應該先和嶽岑分享。
這棵樹的位置很好記,但柯尋還是做了一些記號,這才向田邊的方向跑去。
嶽岑坐著輪椅已經來到了田地裡麵的壟旁,還衝柯尋使勁兒招了招手。
柯尋沒想到嶽岑已經借助輪椅“走”了這麼多路,自己一路經過那茅棚和水井還不忘仔細瞧兩眼,但並沒有什麼特彆的發現。
“小柯,我發現了一個現象,”嶽岑第一時間說出自己的發現,“這些農田裡的茅棚和水井都是有規律排列的,確切說是按照固定距離來布置的。”
“這些排列布局有什麼講究嗎?”柯尋還真沒發現這個。
“之前我們提到了郵表畷的督官,他們除了監督農事,就是負責丈量劃分農田,我認為,這些茅棚和水井應該是丈量劃分農田的標識。”嶽岑說。
柯尋不覺有些激動:“那咱們是不是有可能從其中的一座茅棚或者一個水井裡找到郵表畷之神呢?”
“我認為,這片農田一定有一個中心,根據丈量的標識我們應該能夠找到這個中心。”嶽岑說出自己的想法。
中心,根據丈量得來的這片農田的中心,很有可能會找到什麼。
“好,那咱們正好可以邊找五穀邊找這個中心。”柯尋說著就看到了嶽岑手裡的麥穗,兩人身處的這片農田正是一片麥子地,此時的麥子剛剛抽出了青綠色的麥穗。
嶽岑說:“麥正是五穀之一,咱們已經找到一樣了,”說著又看看柯尋,“小柯,你急匆匆跑來是有什麼發現嗎?”
“有……”柯尋光顧著分析郵表畷了,此時急忙將樹洞裡的發現說了出來。
“一對昆蟲的翅膀?”嶽岑問。
“對,就是那種知了似的翅膀,會不會是昆蟲神啊?”柯尋撓撓頭,說出自己心裡的推斷,“反正就是有紋理的那種昆蟲翅膀,可惜是石頭的,看不出顏色來,我覺得應該是屬於鱗翅目還是什麼的。”
“鱗翅目的昆蟲代表是蝴蝶或者飛蛾,”嶽岑已經搖動輪椅裝置準備去一看究竟了,“如果是蟬翼那種,應該是屬於半翅目。”
柯尋沒想到昆蟲還有這麼多的講究:“岑姐,你到底是學什麼的啊?怎麼會懂這麼多?這些都是生物學知識吧?”
嶽岑:“這個……應該是中學的生物知識吧。”
柯尋:“哦,是嗎哈……”
兩人已經再次走入了樹林,嶽岑繼續問道:“我懷疑你看到的那對翅膀可能屬於直翅目的昆蟲。”
“難道昆蟲神有專門的樣子嗎?屬於那什麼直翅目?”
“對,昆蟲神就是蝗神。”
“蝗神?是蝗蟲嗎?”柯尋都驚訝自己居然通過‘蝗神’兩個字一下子就猜到了‘蝗蟲’。
“對,就是蝗蟲。”嶽岑的表情逐漸變得嚴肅,“對於農家來說,蝗災不亞於水災和旱災,對莊稼的危害是致命的,所以才會有‘飛蝗蔽空日無色,野老田中淚垂血’之說。官府和百姓麵對蝗災都束手無策,索性尊其為‘蟲王’,將其列入八蠟神中,虔誠祭祀,以求太平。”
柯尋聽了這話,心裡不大舒服:“啃食莊稼本來就是蝗蟲的天性,求它就像是求蚊子彆吸自己的血一樣,怎麼可能靈驗!”
嶽岑:“所以,到了清代,有些地方將蝗神廟改成了‘劉猛將軍廟’,這位劉猛將軍正是元末明初的一位治蝗英雄。”
柯尋聽得極為認真:“照這麼說來,八蠟神之一應該是劉猛將軍才對。”
嶽岑:“這是清代的事情了,咱們要找的應該是比較原始的八蠟神,那石碑上的《郊廟歌辭》是唐代的,那時候還沒有劉猛將軍。”
兩人說著這話,就已經來到那棵有著巨大樹洞的樹旁。
樹洞裡依然矗立著布滿了青苔的石雕像,那對巨大的蟲翅上青苔剛才已經被柯尋抹乾淨了,古老的石刻紋理竟在這森森古樹之中儘顯華麗威嚴。
嶽岑望著這一尊背對著兩人的石像,一時不語。
柯尋一隻腳踏進樹洞,用力將這尊石像轉過身來,正麵依然是綠苔斑斑。
嶽岑扶著輪椅站起身來,用自己的布巾將石像的麵孔擦乾淨,露出的五官竟然儀表堂堂、不怒自威。
這是一尊一人高的石像,雕刻的是一位身穿鎧甲的男人,背後生著一對碩大的蝗蟲的翅膀,正麵看去就像披著一件威風獵獵的大鬥篷。
嶽岑:“這應該就是蝗神的神像了,咱們得想個辦法把神像送回到八蠟古廟中,讓這位昆蟲神歸位。”
柯尋望著蝗神,一時不語。
嶽岑想了想,對柯尋道:“百姓們供奉的是不是蝗蟲並不重要,祭祀本身其實是一種樸素的企盼和希望,百姓們求的無非是無蟲無災,豐收飽腹,一家安康。”
柯尋回過頭,指著遠處的田地:“那裡種著麻,我剛才路過的時候看到了,我也分不清是苧麻還是亞麻,田壟邊上放著幾大捆子用麻搓成的繩子,我這就去取來,咱們可以利用麻繩把神像送回去。”
嶽岑望著柯尋,似乎現在才明白了,這個小夥子為什麼能夠闖過那般多凶險的關卡,如今依然鎮定地站在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