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也許我們可以試著捕捉到這裡的因時空錯亂而產生的裂縫, 或者說是隧道,然後像懌然和柯尋那樣穿越回去……”朱浩文的語氣卻不似平時那樣堅定, 帶著明顯的不確定和猶豫, 甚至悲觀。
捕捉時空隧道?怎麼捕捉呢?
穿越回過去?會穿越到過去的哪個時間段呢?昨天?入畫事件最初?還是,上古的山海世界?
這又不是公交車,想在哪站下車就在哪站下車。
顯然大家也都很清楚實現這一設想的困難程度,一時陷入絕望的沉默。
直到朱浩文垂著眼皮, 徹底放棄:“我們沒有任何辦法。”
沒有辦法,不可能僅憑人力空手做到, 何況,來不及了——龍卷風柱形成的穹窿頂部突然發出一聲刺耳欲聾的撕裂般的銳響, 眾人慌忙仰頭看去, 卻見那狂風滾卷處,一根巨大的、難以形容外觀的黑色物體像蠕動的肉芽一般從風膜裡鑽了出來,並以一種令人頭皮發麻的方式扭曲著, 想要徹底地從風膜的破漏處脫出!
“妖鬼出來了——”李小春震駭又絕望地一聲大吼,吳悠和顧青青相繼發出恐懼至極的尖叫。
“來不及了——沒有辦法了——隻有死——隻能死——”衛東抱著頭, 絕望地望著頭頂的上空, 羅勏在他的身旁癱倒, 蜷縮成一團哭得撕心裂肺。
“懌然……”柯尋難過地看著牧懌然, 微微地搖了搖頭。
牧懌然緊緊蹙著眉, 抬眼盯著頂上的旋風, 他還在思考, 還不肯甘心, 還在做最後的垂死掙紮。
“就這樣吧。”朱浩文一直緊繃的身體忽然鬆懈下來,帶著死心絕念的釋然,看了眼柯尋,笑了笑,“在另一個維度見吧。”
柯尋說不出話來,悲傷地看著他。
另一個維度見。
一句隻有入畫者們才明白的訣彆詞。
衛東目光渙散地轉過頭來,看了眼大家,苦笑了一下:“真可笑啊……我曾經還以為咱們就是九鼎這麼高端的神器呢,原來大家隻是個卑微的獻祭品,本來還想著,就算死,也得是為了拯救世界而死,沒想到拯救世界的不是咱們,而是《山海圖》,咱們隻不過是巫蠱術裡被針紮的那個小偶人兒,真正殺死對方的是那個施術的、做偶人兒並往上麵紮針的人……咱們其實就是天選的犧牲品,注定的炮灰,卑微的道具……就隻是道具而已……”
衛東揩了把臉,提了口氣上來,一邊仰起頭看著那風體裡猙獰鑽出並扭動著向下卷來的詭怖怪物,一邊用手在兜裡顫抖著摸索:“我一直都很膽小懦弱……從小到大都是躲在柯兒的身後,從來都是被他罩著,護著。但這輩子,我想要勇敢一次……”
這麼說著,掏出了自己的那把美工刀,“這一次,就讓我先來為大家打頭陣吧,柯兒,大家,”衛東笑著說,“另一個維度見。”
說著抬起手,用美工刀鋒利的刀鋒,顫抖著,卻用力地,割向了自己頸部的大動脈。
“——東子——”柯尋嘶吼著撲過去,卻隻堪堪將衛東噴湧著鮮血跌倒的身體接在懷裡,柯尋緊緊地抱著他,一時間竟無法再發出聲音,隻有胸腔裡細微地撕響著痛不欲生的哀鳴。
大家震駭又痛心地僵在原地,看著衛東的血在他身下的祭台上四溢流淌,這濃熱鮮灼的血液仿佛有著自己的意識般,不斷地噴湧出來,然後散開,形成一個個血紅的鬼文圖符,湧動著,四散著,迅速地覆蓋著祭台。
“小衛……小衛身上的骨相在變淡……”嶽岑骨子裡的堅強和從容,讓她比大家更冷靜地察覺到了衛東屍身上的變化。
“這些血圖符……就是骨相的能量具現化後的表現。”朱浩文第二個強迫自己冷靜回來,他抬頭向著上方看,“剛才那個鑽出來的東西好像被一種無形的力量硬摁回去了。”
“是骨相,衛東的骨相化成的血圖符,對妖鬼加諸了一些製約,”邵陵也仰頭看上去,“但顯然這個製約的力量還不夠強,那東西又快要重新突破了……”
“所以……所以我們還得繼續……繼續死……”華霽秋喃喃地道。
“岑姐,手|槍借我用一下。”方菲的聲音響起來,見她拿過嶽岑彆在腰裡的備用槍,轉身走到十幾步外,抬手對準了自己的太陽穴,“另一個維度見。”
槍聲響過,方菲的身體就像她一慣的性格那樣,乾脆利落地倒在了祭台上。
“不——不——”吳悠崩潰地尖叫,抱著頭蹲了下去,拚命把臉埋在膝上,混亂地揪扯著自己的頭發。
柯尋忽然從衛東的身邊站起來,他將他安放好,轉頭大步走到吳悠身邊,伸手罩在她的頭頂,聲音沙啞卻又帶著異樣沉定地道:“吳悠,抬起頭,看一看東子,或者方菲,用看骨相的方式,看看能不能看到什麼。”
吳悠癱坐到地上,哭得滿臉都是鼻涕和淚,發絲紛亂地粘在上麵,卻仍依著柯尋的話,竭力地控製自己麵對死去的同伴屍身幾度崩潰的情緒,顫抖地盯著他們看。
可……
“我看不到……對不起……我什麼都看不到……”吳悠大哭,“我不頂用……我什麼都看不到了……”
“不,這跟你沒關係,不是你的問題。”柯尋沉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