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火越聽越不對味,卻也沒打斷他。
邢唐見她微微蹙眉,繼續:“根據目前我國的老齡化程度,我預測,未來5-10年,我國養老服務行業將會進入發展的黃金時期。大唐來開這個頭,既能借國家利好政策的傾斜得到扶持,確保轉型成功,又能搶占競爭製高點,可謂一舉兩得。”
他這番話,完全是一個商人從利益角度出發的考慮。和他去探望林老師時抒發的情懷,以及從南嘉予那聽到的“醫養結合”的惠民理念,截然不同。
俞火反複琢磨了下,又與他耐人尋味的目光對上,頓時明白過來他這是故意順著她先前說的那句“商人重利”的思路在“中規中矩”地回答她。她終於也被他的高智商和快速反應氣笑了一次:“我該為邢總的眼光和遠見鼓掌嗎?”
聰明如她,果然一點就透。邢唐似笑非笑地看她一眼:“如果沒這點眼光和遠見,怎麼當得起你這聲邢總?”
麵前的男人,為商時,深沉、精明、善謀。可善謀事的人不是都能運籌帷幄的嗎?怎麼在感情上,近水樓台的他偏偏輸了?真是奇怪。俞火笑自己最近怎麼總想些有的沒的,她話鋒一轉:“不是來道歉的嗎,怎麼我等了這麼久都沒聽到一句正題?”
“你不是說沒去嗎?”天色漸漸暗下來,路燈和樓頂的燈都亮了起來。邢唐借著這些光注視她的眉眼:“況且,我早早把歉道完,你怕是已經走了,還會坐這兒跟我聊這麼久嗎?”
這個男人,話不多,但好像隻要他想,每一句話都能把人堵進死角。意識到他今天看似臨時起意,實則有備而來,俞火起身:“即然如此,我就不浪費邢總時間了。”
早料到她會是這樣反應,邢唐一把抓住了她的手。俞火下意識要抽回,結果一動,恰好被他的手掌握個正著。外人看來,儼然一幅她使小性子要走,男朋友牽手挽留的橋段。
邢唐順勢握緊,眼眸沉湛似海,在夜幕燈火下,灼灼地望著她。
和那次邢外婆硬把兩人的手搭在一起不同,俞火整隻手都被他主動握住了,而那隻男人的手,手掌寬厚,掌心溫熱,貼著她的皮膚,令她胸口莫名湧起一陣微妙又酸澀的激蕩。
握著她柔軟纖細的手,邢唐也是心尖一顫,他語速很慢地說:“我問過徐驕陽了,她說你……”
前一秒還在躲避他眼神的俞火忽地垂眸看他,並在這時開始掙紮。
邢唐沒給她掙脫的機會,他不顧臂上未愈的傷略一用力,把她拉近了些,右手更是直接摟住了她不盈一握的纖腰,把她整個人困在兩條長腿之間:“我揭穿的太早了,要逃?”
儘管穿著及膝的半裙和絲襪,依然能清晰地感覺到他西褲貼著小腿肌膚的異樣。瞬間陷入被動又曖昧的窘境,讓俞火失去了冷靜,她略顯急切地說:“我未必什麼都告訴她,她知道的也未必都是真的。”自由的那隻手則抵在邢唐肩膀上,像是準備隨時動作,以免他再做出什麼出格的舉動。
邢唐眼神一變:“你知道我要說什麼嗎,這麼急著反駁?”
夜色裡,他微眯眼睛的樣子像蓄勢待發的豹子,忽然變得有點危險。俞火猛地意識到自己情急之下上了他的當。她唇角抿平。
這是她生氣的前兆,邢唐笑著妥協,“我怎麼可能去問彆人,我是詐你的。”
抵在他肩膀上的手瞬間動作,邢唐隻感覺到肩膀一麻,手上也跟著沒了力氣。
俞火借機甩開了他的手,退後一步,退出他的“包圍圈”:“邢唐,我們之間最好還是隻談木家村拆遷的事。至於其它,我說過了,我不和商人深交。”
上次是阿礪,這次是他商人的身份。小孩,你路子很多啊。邢唐就有點失去耐心了。他站起來,借由身高優勢俯視她:“木家村拆遷的事我們談不著。我是開發商沒錯,但你不是村民,無論是補償,還是其它,那都是林家的事,他們有任何疑問或是要求,都可以找我,你代表不了他們。不過,”未免再惹惱她,他及時刹車,放下身段:“如果你對康養小鎮感興趣,我很願意向你這位專業人士請教一下關於醫療配套方麵的事宜,隻是不知道俞大夫是否願意賜教。”
“邢總有醫療方麵的疑問,大可以找彆人。項目都規劃好了,還會缺顧問嗎?”俞火冷笑,“現在說談不著了,那電話裡要當麵說的話是誆我的?邢總倒是很有手段。”
還不是被你剛的。邢唐眼睛裡隻有她:“我下飛機連家都沒回在這等你,不是要和你劍拔弩張地聊什麼手段。俞火,我們之間,除了楠楠爸以外,是有什麼彆的誤會嗎?”
俞火轉身要走:“我不懂邢總在說什麼。”
“你不懂?”邢唐不允許,再次攔住她:“這話應該換我來說。我不懂那個暑假你為什麼沒給我打電話。我不懂再見麵你為什麼假裝不認識我。我更不懂你為什麼以阿礪來搪塞我。俞火,如果我邢唐做了什麼對不起你的事,我願意一力承擔。但我不能這麼莫名其秒地受委屈!什麼楠楠爸?大唐邢總是單身,即便不是滿城皆知,你會沒在徐驕陽嘴裡聽說過?彆說你們隻是普通朋友沒那麼熟。她喝醉那天抱怨我去晚了,說什麼錯過了一個億,指的是你吧?如果不是清楚你的個人情況,她會動撮合你我的念頭?我當時是情商12分都被扣光了,居然沒反應過來!倒是給了你機會。還楠楠爸!這個糊塗,你打算和我裝到什麼時候?”
俞火沒想到他會這麼直接,更沒想到他居然會如此用心琢磨其中的微妙。那晚從酒吧回來後,他顯然懂了她的拒絕。她以為,即便他有疑問,依他的驕傲,絕不會問出口。那他們之間,也就那樣了。結果他失約後,她那一通電話把自己逼回了原點。
是她的問題!是她心軟惹的禍。
當林木第一次提及木家村的開發商是城邦地產,她就知道是他。俞火一再提醒自己,彆管林老師家的事,讓林木自己解決就好,這樣就可以避開他。可是……她背後身去,把臉隱在樹影之中,半晌,終是說:“名片我不小心弄丟了。”
這個理由真的是……夠敷衍。丟了名片,卻能在給他寄快遞時把他的聯係電話寫的一個數字都不差。邢唐幾乎要提醒她走點心。轉念想到自己今天約她的主要目的是讓她承認記得自己,再把楠楠爸的標簽摘了,讓兩人之間有個健康的開端。至於其它,以後總有機會。他移開目光平複了一下:“所以,你不是假裝不認識我,隻是一時沒想起來是嗎?”沒再逼她,主動給她找了個台階。
俞火不說話,算是默認。
邢唐適時退一步:“那就是我想多了。”他拿起外套搭在手臂上:“走,我送你回家。”
俞火負氣似地說了句“不勞駕”,先走一步。
邢唐身高腿長地跟在後麵,直到她走過了A座,朝小區門去了,才攔住她:“去哪兒?”
俞火沒好氣:“刷卡送客!”
都氣成這樣了,還想著幫他刷門卡。難得占了一次上風,堵得她啞口無言的邢唐忽地一笑。不過,他實在有點累了,不想再去外麵轉一圈,想了想,終從褲兜裡掏出一張與俞火一模一樣的……門禁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