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夜格外漫長煎熬,前幾晚還站在陽台上,彼此遙祝望的兩個人都失眠了。而那麼默契的,他們發現對麵那個人家裡,始終沒有亮燈。可他們又知道,對方是在家的。
次日清晨,俞火到地庫取車時看見,旁邊車位上那輛豪華版,曜岩黑大奔還停在車位上。之前,旁邊的車位是空著的。直到他從A市回來,表明自己也住在繁華裡,這輛側麵線條舒展,外觀大氣,車牌卻意外低調的大奔才停了過來。
儘管直到昨天才看見邢唐從車上下來,但俞火在它第一天停過來時,就猜到是他的。她莫名覺得,那車和它的主人一樣,穩重,深沉。
她在大奔前站了片刻,拿出手機,解鎖屏幕時不禁問自己:“俞火,你想做什麼?你是在擔心他嗎?”隨後收起手機,如常去上班。
給鄭雪君的治療很順利。確切地說,俞火給她下了針後,她大多數時候都在昏睡。邢業省了心,護理省了力,不禁是鄭雪君,連他們都跟著恢複著精神和體力。
治療方案俞火提前向華主任報備過。對此,老主任是表示讚同的:“多睡眠,少思慮,給她的大腦適當的‘減減負’,免得思慮過度,導致氣機鬱結。沒錯,就這麼治。”說完繼續拿著放大鏡看他的寶貝醫案。
晚上俞火下班回到家,那輛大奔依然停在車位上。俞火不知道那人是在她之前回來的,還是一天都沒出去。而當天晚上,對麵陽台的燈終於亮了。可奇怪的是,窗簾拉的嚴嚴實實,什麼都看不見。
接下來兩天都是同樣的情況。俞火上班時,那輛大奔停在車位上,昭示主人尚未外出。她下班時,大奔還停在原位,昭示主人在家。
有些事,你沒留意時不會覺得怎麼樣。一旦留意,就會覺得哪哪兒不對。可俞火實在想不出,哪裡不對。她一再提醒自己,他不關你的事。卻發現自己總是走神,靜不下心,甚至一晚上要下意識去陽台很多次。而連續幾晚,她都在失眠。
這種不同尋常的安靜持續了三天。第四天清晨,那輛大奔終於先一步出了門。見車位空空如也,俞火居然鬆了口氣。而當天,有大批記者守在醫院外。無論是病房,還是辦公室,幾乎全院都在議論大唐,討論邢家。
本以為又是木家村拆遷的事,聽穀雨和荊誠聊天俞火才知道,那些記者不知從哪裡聽說鄭雪君得了精神病,住在他們院,守在外麵是為了采訪邢業。或許他們也在等,等著看身為繼子的邢唐是否也會出現。那樣就能一箭雙雕。
普通百姓永遠無法理解,生個病而已,怎麼也如此轟動?或許這就是豪門吧,芝麻大的小事都能被地渲染的無限大。而俞火直到這個時候才明白,有錢人之所以不願留院治療,可能和這也是有關係的。
可這畢竟是邢家的事,照理說牽扯不到她。可俞火忘了,她是鄭雪君的主治醫。那些記者采訪不到邢業和邢唐,就把注意力轉移到她身上了。所以,哪怕有保安看著攔著,還是有記者潛伏進了醫院,把她堵在了老年病科的病房。
“你是鄭雪君女士的主治醫吧,能說說她的情況嗎?”
“都已經留院治療了,她是真的瘋了吧?”
“俞大夫,請你談一下邢夫人的病情。”
“你這麼年輕,邢家為什麼會同意由你作為主治醫呢?你和邢家是什麼關係?”
“既然得的是精神病,為什麼安排到老年病科?是現任邢總乾涉治療嗎?”
“聽說邢夫人是被現任邢總趕出了邢家,是這樣嗎?”
記者們把俞火團團圍住,連珠炮似地發問。俞火沒有應對記者的經驗,但也知道這個時候最好保持緘默。可他們問的越來越不像話,字字句句都在往邢唐身上帶。俞火聽不下去了,她忽然抬頭,嗓音清亮地發聲:“以前聽人說,中國人最津津樂道的是窺探彆人的隱私,並加以發揚光大。我還不信,今天看到各位,我深信不疑。”
饒是口齒伶俐的記者也被她突然的發難噎得靜了一秒。
俞火掃了記者一眼,才開始她的質問:“難道各位不清楚,我國衛生法律、法規、規章規定,醫護人員要保護患者的隱私權?而醫療穩私權屬基本人權的一種,對病人隱私的保障,是表示對一個人最基本的尊重。你們問我患者的情況,是在考量我的人性嗎?另外,我的年紀也不是各位評判我是不是主治醫的標準!而除患者的病情不能透露外,彆人的家事,你們問得著我嗎?”
現場靜了片刻。可就在圍觀的醫護人員準備叫好的時候,突然有個記者義正言辭地說:“你隻是一個小小的中醫大夫,這麼說話未免太不客氣了。要知道,我們媒體是有知情權的。”
俞火把視線投到那位男記者臉上,不給其他記者附和的機會,她當即反駁道:“據我所知,那叫公眾知情權,並非媒體知情權。黨和政府賦予媒體的神聖職責和使命應該是輿論監督。怎麼監督?客觀嚴肅地報道才是監督!而不是望風捕影,無中生有。另外,我是中醫大夫沒錯。但下次請您再稱呼我時,把前麵的形容詞‘小小的’去掉。您可以不尊重我,但請尊重我的職業。對醫生的態度,反映的是對生命的態度。還有,說彆人不客氣的時候,請先檢討自己。”
有護士在這時喊:“俞大夫,12床患者按鈴。”
記者們依然圍著她不動。
她的善良從來都是有鋒芒的。俞火眼眸變冷:“各位如此興師動眾已經打擾到病人休息,影響了大夫們的正常工作,擾亂了醫院秩序。煩請各位,行使你們權利的同時,彆堵塞了生命通道。”隨即嗓音一沉:“讓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