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1 / 2)

漁火已歸 沐清雨 8069 字 6個月前

漁火已歸

文/沐清雨

邢唐這一晚, 覺得很累,疲憊至極, 仿佛全身都繃緊了, 身心怎麼也放鬆不下來。本來淩晨才睡著, 天剛蒙蒙亮又醒了。睜開眼, 看到空了一半的床, 他翻了個身,把臉埋進另一個枕頭裡。

一個人睡了那麼多年,早已習慣。等身邊突然多了俞火時, 他完全不需要時間適應, 幾乎是立刻馬上接受了, 還上癮似的一刻也離不開,然後有一天沒有了她,又不習慣到每晚失眠。

大款被他翻身的動作驚醒,此刻湊過來,蹭他手臂。

邢唐也不抬頭, 隻伸手摟住那柔軟溫暖的一團,像是在尋求慰藉。

緩了會兒, 他直接起床去了書房,開始做自俞火走後一直堅持在做的一件事——把本可以在微信中直接說給她聽的話, 寫下來。

告訴她:“外婆打電話來, 問你什麼時候再回去陪她打麻將。我告訴她,你出差了,去很遠很窮的地方幫助有需要的人。外婆又問, 你過年能不能回來。我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也不知道過年還要不要回去。”

告訴她:“舅媽懷孕了。大蒙給我打電話時居然哭了。他說,以為這輩子和舅媽隻能是二人世界了,這個小生命的到來,讓他好慌。他讓我問你,孕期的注意事項。我沒告訴他我們……”他握著筆,怎麼都寫不出“分手”兩個字,停頓了很久,才寫道:“我去谘詢了藥子,以你的名義回複了大蒙。他還是很緊張,一直問我你什麼時候回來。”

告訴她:“你走後,阿礪來了趟家裡,打了我一拳,下手挺重。還逼我:還手!我怎麼可能是他對手,你也不在,萬一傷了腰我不知道該找誰治,就耍賴說:隨他打。但彆傷到我腰。他火了,拆了家裡一把椅子。見慣了他溫和的一麵,我都不知道,他原來這麼剛。”

告訴她:“阿礪走時甩給我一張通行證,我可以自由進出乾休所了。也是奇怪,你在時,我想進進不去。現在反而能隨意進出了。周末我去陪爺爺下棋,一天下來他一盤沒贏,他沒留我吃飯,把我趕走了。我好像有點過份了,沒做好尊老工作。”

告訴她:“大款不像從前那麼黏我了。除了晚上會自動自覺上床睡在你那邊,大多數時候隻知道在陽台上曬太陽,睡懶覺。應該是和我一樣,太想你了。”

告訴她:“左欲非向赤小豆求婚了,赤小豆沒答應。理由是,你不在,她沒主意。左欲非來和我說,讓我趕緊把你接回來,彆耽誤他的終身大事。可我知道,這期誌願任務結束時,你不會回來。”

告訴她:“我說不等你是違心的。無論你去多久,我都等。”

告訴她:“俞伯父能終身不娶,我也非你不娶。”

還告訴她:“似乎全世界,隻剩我一個人。”

可在人前,他一句不提俞火。他不再出席任何應酬,不多說一句與工作無關的話,連左欲非和蕭熠約他喝酒和運動,他也拒絕。他要麼在辦公室工作,要麼在家睡覺、擼貓、臨摹俞火的藥方,和給她寫信。但他養成了每天慢跑的習慣,還去附近的公園拜了一位八十高齡的老大爺為師,學打太極。總之,他平靜又冷漠地把自己活成了孤家寡人。

除夕前一天,唐開蒙打電話問他怎麼還不回來。他說:“我年後再去看外婆。”

唐開蒙以為他要去Y省看俞火,說:“火火一個人在外麵,你過去看她是對的。”

明知道肖遠山那邊什麼都不缺,他還是送去了很多年貨,然後連屋都沒進,直接走了。又去看了邢業,同樣送去了一堆東西,還陪父親下了兩盤棋,走前說:“不陪你過年了。”

然後在除夕夜,飛去了哈爾濱。

飛機落地後,再折騰到市區的酒店,洗完澡已是淩晨,這個年就算是過了。

大年初一,他去鬆花江邊,在中央大街上,凍得下巴都僵了還是準備買一根馬迭爾冰棍嘗嘗,付錢的時候,一位麵相看起來很有福氣的本地男人提醒他:“原味的好吃。彆的都是噱頭,還貴。”

然後那人自己買了一根原味的,給身後的女朋友買了一根抹茶的,還笑嗬嗬向他解釋:“女人就是事多,偏吃什麼抹茶,說了全是香精也不聽。你等以後的。”

以後……邢唐琢磨了一下,覺得這個以後是指結婚以後。他點了下頭,說:“謝謝。”然後也買了根原味的。

他平時很少吃甜品,尤其還是涼的,但也覺得味道確實不錯,和俞火嘴饞破戒時網購回來的不是一個味。

步行到防洪紀念塔,才發現周邊的安全區域,以及江堤和江麵上,隨處都是憨態可掬的雪人。上網查了下,才知道這是今年的雪人大觀,雪人數量是以年份為基礎的,足有兩千多個,以展現冰城的冰雪之美。

邢唐覺得自己來對了,又遺憾是自己一個人來的。

他拿出手機,拍了幾張造型各異的雪人照片。之後又遇見了那對本地情侶,幫他們拍了合影,然後又架不住那男人的熱情,讓對方給自己和雪人合了個影。

可等拍完,邢唐都沒看到照片,就聽他女朋友吐槽:“你可真是專業黑子。人家那麼帥,被你拍成這樣,簡直沒眼看!”說著接過手機,指揮邢唐站好,又是人像,又是濾鏡地拍了好幾張,滿意了才把手機還給邢唐,然後瀟灑地一揮手:“不用謝。”

邢唐翻看照片,兩相對比之下,兩人的攝影技術立分高下。他下意識看向情侶離開的方向,覺得那女孩兒纖細的背影像極了俞火,眼睛忽然一酸。

邢唐站在原地,微微仰頭了片刻,才選了幾張雪景,最後配上那張所謂的自己的黑照,發了一條朋友圈,說:新年健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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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裡之外的大於縣和哈爾濱的氣溫差了二十幾度,但南方的冬天並不比北方好過,俞火裹著羽絨服在外麵接肖礪的電話,通話結束後見信號還不錯,隨手刷了會手機,然後就看到他的那條“新年健康”的朋友圈。

他一年也發不了兩條朋友圈,上一條還是她用他的手機發的。俞火清楚地記得,當時她還和他鬨:“高冷人設不招人稀罕,有生活氣息,接地氣的暖男才能找到女朋友啊邢總。”然後編輯道:家有一貓,如有一寶。天天掉毛,好不煩惱。配圖是大款抱他大腿的照片。

那之後,蘇子顏鬨自殺,大唐並購瑞意,向陽夾擊康誠,養老院投毒案接連發生,彆說他忙的分身乏術,連她都沒心情發朋友圈了。

可從誌願隊下鄉以來,每到一處,俞火都會習慣性發一條帶坐標的朋友圈,她告訴自己,這樣能省去很多麻煩,免得遠在A市的肖遠山和赤小豆擔心她。而她這邊往往信號不好,不能及時聯係上的話,他們會更著急。但到底是在借此向誰報平安,她拒絕去想。

俞火反複地看了很久邢唐的那條朋友圈,尤其是那張像是故意P醜了自己的單人照,隨後翻出手機裡那張戀愛前,她偷拍的那張他坐在路邊等她的照片,壓驚。

這段時間,她一直試圖用忙碌麻痹自己,也儘量不用手機,竭力克製自己不去想邢唐,無奈每一個給她打電話的人都會提起他。

肖礪說:“他瘦了,但挺有自我保護意識。我想陪他打一架,讓他發泄發泄。他居然和我說,彆傷到他的腰。”

黃藥子說:“氣色一直不好,明顯的睡眠不足。忙的腳不沾地,我想給他號個脈,看看他胃怎麼樣了,還得提前和西林預約,否則見不到他。聽說,又出差了。”

徐驕陽說:“誰叫都不出來,連我假裝喝醉讓他接一下,他都讓我找彆人,說他睡了。才九點啊,他這老年生活也提前太多了吧。”

赤小豆說:“我去要大款,他不給,說那是他兒子。小魚乾沒了也不知道買,給我轉賬說,‘幫我兒子買點零食,我不知道它好哪一口,寄到火火那邊就行。謝謝’我要不是看他一次轉賬的錢,夠大款吃兩輩子了,堅決不理他。”然後還說:“衣服都是他給你收拾的啊,我要收拾,他一會嫌薄了,一會又嫌淺了,一會又說你穿著不得勁,事太多。合不合穿的,你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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