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 章(2 / 2)

劉恒看著那個在位十六年,再想到之前在天幕上看見的,麵色蒼白滿是病色的兒子,感覺心裡一陣不知該怎麼說的滋味。

難受嗎?怎麼會不難受呢?

眼下小小一隻,但也身體結實,健康活潑到甚至讓他開始剛抱起來的時候,都覺得這孩子實心地墜手。

又打小聰明機靈,雖然天幕一直覺得他對劉啟沒什麼特彆的寵愛,可是人對於自家聰明伶俐的親生孩子,又有誰能不心生幾分喜愛的呢?

而這樣的孩子,就那樣,在一個現在看來都得說上一句不過而立的年紀安安靜靜地躺在床上,因為病重而甚至冥冥生出了自己將要離世的悲觀之意。

當父親的看了這樣的場麵,怎麼會不跟著心痛呢!

——還好兒媳婦比兒子聰明,劉恒心下不由戚戚,把這傻兒子好歹氣清醒了,多活了十年。

可是細細想了想自己病逝的歲數,他又忍不住鬱悶。

他甚至比這傻兒子活的還短啊,在這擔心什麼兒子呢!

先打算打算自己吧!

【而對於非完全世襲階層,劉啟選擇濫賜爵位的方式予以打擊。

這些階層包括第一級爵公士到第十八級爵大庶長,而以《二年律令·置後律》,這些爵位的獲得者在經過一次傳承之後,都會降低至第八級爵位公乘以下,且不能通過賜爵方式進一步提高。

而景帝在位時期卻總計連續賜爵八次,除了兩次是賜給“後父者”的,其餘都是給全民的。

這就使得全國出現了大量低爵位擁有者,非完全世襲階層的軍功集團因此失去了特權地位,與普通平民無異。

至此,漢初軍功集團的整體實力遭到了極大的削弱,從此走下了政治舞台,以至於景帝晚年選擇“省徹侯之國”,也是出於覺得其已無什麼反抗力量。

事實也確實如此,漢武帝初年,軍功集團第三代的許昌、嚴青翟在竇太後的支持下任丞相、禦史大夫,但已無力左右朝局,根本做不到像景帝初年的周亞夫、陶青這些人的威逼君上,在竇太後離世之後就被劉徹驅逐出了朝堂。

從這個角度來看,不得不說劉啟對劉徹是真的滿懷著一顆慈父之心啊,武帝的絕世好爹真的不是隨便說說的。】

竇太後的支持?

劉恒當場皺緊了眉頭:他之前看老婆犯渾,偏要兒子兄終弟及的時候就感覺很不滿意了,結果沒想到她甚至活過了兒子,還給孫子找事了?

他壓著火氣,暫時按下不表——這畢竟是懷裡這好大兒的親生母親,不管是出於母子感情還是孝道壓力,都不可能支持他對竇漪房做些什麼的。

這不僅是天性,更是一種政治正確。漢朝以孝道治天下,皇帝有一條很重要的標準就是要“孝”,如果他在劉啟麵前表露出來對他生母的不滿,那麼劉啟就彆無選擇。

他必須得為竇漪房說話,力請劉恒放過自己的生母,因為他已經不是懵懂無知的少兒,不配擁有因為不知情而無辜的權利,這就是漢朝的正確。

這件事隻能他自己私底下去辦。

【當然,漢初軍功集團們也彆太難過,他們畢竟還有好兄弟好對手諸侯國勢力一起陪著走向衰亡。

我們可能一直覺得削藩,加強中央集權主要發生在的都是劉徹的手上,但是這裡我必須為劉啟說句話:

孝武皇帝的功績何其偉大,在位期間罷黜百家、獨尊儒術,化無為之政而為有為之政,作禮樂,定律曆,通河渠,行平準。

北擊匈奴、南征百越,將漢王朝的疆域擴張如斯,一雪漢家自白登之圍之後不得不和親以求安寧的百年恥辱,雖十世仇猶可報也。

“南越殺漢使者,屠為九郡;宛王殺漢使者,頭懸北闕;朝鮮殺漢使者,即時誅

滅。”

——明犯強漢者,雖遠必誅。

這樣的武德昌昌,這樣的基業煌煌,這樣的磅礴氣象,使得直到漢朝滅亡都有一句“國恒以弱滅,獨漢以強亡”

的回音,直到兩千多年後的今天依舊有華夏衣冠的敬仰,一個民族的名字從此以漢的國號為名,一個皇帝的稱號成了千古一帝的輝煌。

於是大家都默認了,孝武皇帝所有的政策都仿佛是渾然天授,都仿佛是從無到有,用著自己天底下獨一無二的自信與驕傲劈開阻擋之前的一切濃雲迷霧。

割裂開了他和漢初所有皇帝的聯係,仿佛一切都是在他的手中突然扭轉了整個帝國的方向。】

天幕默然了一會,歎出了一口氣。

【有的時候總是難免為像劉啟這些承前啟後的皇帝而心酸,他們的手上明明已經出現了變革的種子,卻總是被人所忽視。

劉徹其餘的功績我們暫且不說,但削藩與加強中央集權,我個人的意見是,實際上是在劉啟的質變之上發生的量變。

漢朝能從漢王國蛻變而成漢帝國,最重要的一步發生在劉啟的手上。

是他正式通過剝奪諸侯王的置吏權,剝奪了諸侯王大多數政治權力,從此“諸侯唯得衣食租稅,貧者或乘牛車”,從此“今或無罪,為臣下所侵辱,有司吹毛求疵,笞服其臣,使證其君,多自以侵冤”。

——從此改變了一種統治的形式,從共天下走向了私天下,從王國走向了帝國。

當劉徹之時衡山、淮南二王預謀反叛,卻最終因為起事時被漢吏多方掣肘,事不能成而失敗的時候。他會想起自己已經離世的父親嗎?會想起他為了自己地位的穩固而耗儘心思的安排嗎?

應該會的吧,畢竟他說:“章先帝之洪業休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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