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6 章【倒V】(2 / 2)

但是我們細細去品味這一段事情的經過,再引入一些新的史料之後,卻會發現一些很有意思的點。

比如,最先帶頭開始痛哭,膝行上前希望郕王可以處置王振一黨,反而被馬順貶斥以至激起群情激奮的人,是郕王府長史儀銘。

一個和朱祁鈺從正統三年起就相當於利益共同體,有著深厚感情,被時人認為有“從龍之功”的存在。

比如,第一個帶頭開始打人的王竑,據《萬曆野獲編》的記載,他也是郕王府故人。

雖然並無其他史料佐證,但是考察他為官的經曆,自正統四年進士,到正統十一年正式為官,中間有長達七年的空白。

而在這段空白期,王竑所擔任的職位應該是“觀政”,一個為了便於進士熟悉政務,在其正式為官之前,命於王府、中央機構中觀察政事的職務。

儘管觀政一般時間都比較短暫,但是正統早年,由於皇帝年幼,行政係統不夠流暢,像王竑這樣觀政七年的事情並不罕見。比如他的同年章綸,甚至比他還要晚上兩個月才得以授官。

再結合王竑日後的升遷路,他在北京保衛戰中便被景泰倚任甚重,很快便升為都察院右僉都禦史,提督守備直接關係京師安危之居庸關。

之後出任巡撫,遇見天災未經請示通過就直接放糧賑災,自我都彈劾擅權了,結果還能被景泰誇誇說“賢哉都禦史,活我百姓也”。

這麼看來,《萬曆野獲編》說他是郕王府故人,也確實頗有幾分可信度。事情也就隨之更加玩味了。

再比如說,

雖然包括明史,

明實錄等史書,對這段的記載,都寫的是郕王在看見大家夥把馬順打死之後起身想走。

可是時任翰林院侍講的當事人劉定之,在他的著作《否泰錄》裡對這段過往的記述,寫的卻是郕王在大臣們彈劾王振之後,尚未開始激烈地表達物理意見的時候,就已經起身離開,甚至還命人把門關上。

結果門還沒完全關上,眾人就跟著一起進去,在足夠封閉的環境裡打死了馬順。

……這可就真的很有意思了啊,實不相瞞,我腦子裡蹦出來的第一個想法,叫做景泰派人關門竟然關的這麼慢?慢到竟然能讓一群大臣跟著進來在一個相對封閉的空間打死馬順?

笑死,儘管後來知道明朝宮門的沉重,關門很慢也是一件正常的事情,我還是忍不住聯想到了一個和關門有關的成語。】

那種微妙的預感此刻在天幕給出了進一步的信息之後竟然成真了。

朱瞻基半是詫異,半是驕傲地笑了起來,而後有點激動的眼神和三楊對上了號,四個心裡全是這種彎彎繞繞存在的人看到這種場麵,甚至還有點老懷欣慰。

很好,雖然長子被養廢了,但是小兒子的腦子還是很好使的!

不過這樣看來。他又忍不住在心裡琢磨:要不等祁鈺出生之後,到了可以出閣讀書的年紀,把儀銘調過去給他當個老師吧?聽起來祁鈺能被養成那樣,和儀銘的教導應該也有一些關係。

儀銘都是郕王府的長史了,郕王要是想搞什麼大事,怎麼不可能和他有所商量?

他又怎麼可能會不知道郕王對待王振同黨實際上應該是個什麼態度,在郕王表示擱置處理的時候依舊強行要去勸諫?

他為什麼會被人認為有從龍之功?

——倘若左順門本身就是一起郕王實力暗中鼓動,策劃,和想要捧郕王上位的朝臣暗中達成了默契的事件的話。這一切不就能夠解釋的通了嗎?

隻不過……朱瞻基又搖了搖頭。這件事最後能鬨得這麼大應該也不是祁鈺所想要的。他若是策劃,完全不必這麼聲勢浩大。

看來應該主要是因勢利導,卻沒想到文官的火氣最後大到了這種地步。

【不管左順門事件的真相究竟為何,它表麵上的經過就是文官集團因為對王振一黨的極度痛恨,激發了他們的政治義憤,又因為無法以下議上,便將國難歸咎於內廷反對派,乾出了這樣一件超越常理、違背朝廷正常秩序的事情。

結果最後,他們卻得到了執政者的諒解與支持,繼而掌握了政治輿論,清除了反對派勢力,從而成為主導“土木之變”後政局之決定性政治勢力。

而郕王,這位文官勢力此時屬意的皇位備選人,在事情發生之後,又進一步展現出來了他仿佛天生的執政能力:

他在朝臣犯下了這樣的僭越之舉之後,選擇對朝臣進行寬大處理,不若唐玄宗麵對馬嵬驛之變的徒有淚流,反而“跡渾機圓”,當機立斷宣布對王振一黨主要人物進行清算與抄家處理,極顯轉移人心之妙訣。

可是在這樣的果斷的同時,即便是滿朝怒火都向著王振一黨清算,哪怕他順勢打壓得再過分也名正言順,他卻也依舊不忘自己執政的底線與限度。

當有人提議將上文所提到的毛貴、王長隨這兩個王振一黨但是地位較低的存在一同抄家的時候,他卻認為這些人罪不至此,拒絕了將其抄家這樣激烈的手段。

這樣集果斷剛毅和寬厚仁愛於一體的存在,毫無意外地使得他在文臣群體心中上了大分。

但這樣的性格可不是他為了上位而有所偽飾,實際上,終景泰帝執政的時期,我們都可以看見這樣的風範與理念始終影響著他的政策,他的大政方針。

甚至他的人生際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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