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那家可還沒抄呢。”
—
彆去質疑一個實質上的開國皇帝,他到底還能不能提得動刀。
哪怕他一向的風評叫做以柔道治天下。
—
收到消息的時候,劉秀笑了。
他的笑不像孝武皇帝的肆意,總是帶著點出身太學生的才秀內斂。溫和著的眉眼,在笑的時候也是不加淩厲的,半垂下的眼更是多了點沉默的寬和。
但是帶著這樣笑意的皇帝,伸手卻把字裡行間都沾著血氣森然的奏折塞給了被
他喊來,
“——”“?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哪怕朕三番五次強調過了。”
“也還是有人心存僥幸。”
光武皇帝很平靜地這樣說著。
馬援雙手接過了奏折,低頭細看,除了膽大包天的官吏隱瞞度田真相的記載,他看見的更多是對對方的處置。
——殺、誅、族……
他一頁頁地翻過去,臉色卻沒有絲毫沒有因為皇帝的手腕而有所動容。
麵容肅穆,前不久才被皇帝從隴西召回的老將,哪怕有著文淵這樣一個文臣格調的表字,實質卻是自屍山血海中蹚出來的名將,這些鮮血的存在壓根還不值得他為之側目。
他沉默地看完,繼而抬頭,眼神平和地看著眼前的皇帝。
劉秀雖然是宗室血脈,但實際上算是農家出身,因為性情的安和踏實,勤於農事的他和他的九世祖劉邦完全像是兩樣的人。甚至因此被他好俠養士的兄長譏笑為劉喜那樣的人物。
他樸素,謹慎,安分,精通儒術,講求讖緯,不好美色,哪怕後宮鬨出了郭陰二人之爭的事情來,實際的妃嬪數目也絕不算多,有名有姓的不過三人,為人稱得上一句寡欲。
他最大的愛好除了讖緯,最合適的竟然是處理政事。而能把政務處理得恰如其份,井井有條的這樣的一個人——他甚至還不喜歡飲酒!
所以馬援當初說他不如高祖:
因為當皇帝的人,怎麼可以太老實,太規矩,太溫和,太守禮——真的完完全全按照儒家那套聖王的規格去辦事呢!
他要怎麼用這樣的脾性,去麵對處理朝堂上冠冕堂皇,實質卻可能勾心鬥角,含汙納垢的黑暗與鬥爭呢?
高祖為了在楚漢的鬥爭中取勝,是怎樣的能屈能伸呢?他為了挑選出合適的繼承人,又是如何的薄情寡義,轉進如風的呢?
他那樣的行事能稱得上合乎禮義嗎?
很顯然不是啊!
可是他就是漢朝的開國之君,是曆代漢朝皇帝誇耀的有為功高之主,也是馬援認可的所謂上天入地,無所不能為,比之劉秀都能略勝一籌的君主。
但溫和的,守禮著的,以儒術柔道治天下的,現任皇帝呢?
他本來都是這樣,帶著點憂心忡忡地看待他的皇帝陛下的。
可是事情在他不知道的時刻發生了轉變。
他的目光從劉秀手側的酒杯劃過,最後接近大膽地直視皇帝的麵龐。而被觀望著的存在當然不在意這樣的舉動,從容大方地回望過來。
劉秀今天是喊他來喝酒的。
這是他第一重沒想到的。
就算所謂的喝酒其實隻是淺斟了幾杯,酒量能算豪飲的武將甚至都沒怎麼嘗到酒味,對麵的皇帝就已經放下了酒盞。
劉秀確實是真的不愛喝酒。但這其實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終於願意和人做出共飲這樣世人眼中稱得上親密的姿態了。
這才是重點——是馬援覺得他不愛喝酒不好的根源:
打天下的彆的不說,武將粗人們最好的不過是幾口杯中之物。大家其樂融融共舉酒杯,喝到位了,實質雖然另說,最起碼表麵上感情肯定是到位了的。
而劉秀此前經常因著自己不喝酒這個說法婉拒了共飲——話說的不好聽一點,這跟端著自矜身份有什麼區彆。
而第二重,或者說實質上第一次讓他感到震驚的地方,是進京之前,他聽見有人因為講讖緯之言,結果被向來挺迷信這玩意的皇帝雖然言辭委婉,但態度還挺堅決地拒絕了。
這可真的是,讓他當時都忍不住看了看天上太陽打哪裡出來的。
畢竟依靠讖緯穩定皇位確實是客觀要求——但架不住皇帝陛下他是真的信啊!
馬援可以說自己因為這件事內裡嘀咕發愁很久了嗎?
最後便是這份,最後遞到他麵前的奏折。
多果斷的殺伐啊,多痛快利落的揮刀啊。
馬援眨了眨眼。
“所以,文淵眼下覺得,朕與高祖何如呢?”
——陛下盛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