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難不酸成檸檬的聽眾們真的被破防了:他們已經不再是第一次聽後世人嘮嗑,連西方啊,歐洲啊,這些概念都一無所知的小白了。
世界的維度有多麼廣闊,以至於後世華夏在一些競爭力上都有所差距,這些個事實他們已經有所了解,甚至連後世人為什麼要解釋評選者受西方影響他們都能聽懂,因為東西方思想上的矛盾,後世時常被迫處於弱勢地位這個情況,他們都能從後世人字裡行間分析出來。
結果呢?
——在這種情況下,憑什麼嬴政他還能拿第二啊,第二?!
哪怕是同樣被提到了名次的劉徹,在數了數第二和第十三之間差了多少人,並且更關鍵其中還有個成吉思汗——在後世中國建立了蒙古元朝的那個忽必烈被開玩笑說有老劉家
血脈的祖宗——之後,也黑了臉色。
而李世民更是五味雜陳:劉徹好歹還在前二十,甚至是十小幾的數目。
二十九差一點都要掉出前三十了啊?!和劉徹的差距也比他和始皇帝來得大啊?!
隔著時空差異,兩個沒有任何溝通的人,心裡突然燃起了相似的鬥誌:
——你這西方思想的影響,是不是開了太大的濾鏡啊?
後世人你有種把所有人介紹一遍來比一比啊!誰服氣這個排名啊!
——
而被羨慕的始皇帝,其實也會化身檸檬精。
在最初知道這一讚譽——尤其是這讚譽還建立在己身不利的基礎上——的欣慰舒爽過去之後,看著那東羅的君士坦丁,嬴政也陷入了一種說不出來的沉鬱情緒。
延續千年的政體……那可是千年啊!
秦·二世而亡·始皇:……
他曾經有個“則遞三世可至萬世而為君”的夢想,直到後世人告訴他秦朝第三世就又變回了秦王……
李斯看了看上首皇帝的臉色,本想恭喜的話頭卡在喉口,就果斷變換了說辭:“其實那位君士坦丁亦不如陛下。”
“那拜占庭說是延續千年之久,可是連統治者的家族——如後世人所說,不也換了不成?”
放在中國古代這個一家一姓一王朝的視角下:像兩漢兩宋,雖然皇帝使得宗族主支旁支換了地位,但是到底是血脈相連的一家人,說是延續也就認了。
可是皇帝都不是來自一個家族的了?那你還能叫同一個王朝、同一個政權下的嗎?漢承秦製也不能說秦漢一家,隋唐連親也不能說一脈相承啊!
既然如此“那拜占庭帝國,說不定就相當於後世人口中華夏、中華這樣一個被稱之以文明的主體一樣。統治家族的興亡也就等同於我們的朝代更迭。”
“那麼,陛下開創的製度,在華夏流傳了兩千多年。豈不比那位君士坦丁開創的政體持續了千年來得更為長久嗎?”
李斯反問得真情實感。
於是嬴政也跟著舒緩了眉心,因著秦朝滅亡帶來的陰影也隨之稍微散去。
是啊,這個延續千年的水分確實不算小——如果說君士坦丁留下的東西貫穿了整個拜占庭的始末,哪怕皇帝換家族坐,也願意承認他的地位,留下拜占庭這個名字。那麼始皇帝留下的秦製之於後代朝廷,又何嘗不是一種延續。
隻要對方不是真的完成了他“萬世而為君”的理想,那嬴政就覺得自己確實不輸!
君臣二人相處的氣氛霎時又融洽起來,相對而坐,臉上都露出了些純粹的笑意:秦製的內核能流傳二千多年,作為開創者,誰能不心生愉悅呢?
嬴政看向李斯。因為他此前的發言,眼神都柔和了三分。
君臣投契,向來不論對皇帝還是臣子而言,都是一種好事。尤其是在譬如郡縣製這類開創性的事業上,嬴政能收獲李斯這種既能完美體會上意又能落實生根的臣子,都不得不說
是他的幸運。
而這樣的臣子,未來的風評卻不能與他的功績相配套——這份製度的背後,除了嬴政本人的思考以外,怎麼可能少的了李斯的心血。後世人講嬴政光憑這項功績就足以睥睨眾生,那李斯又何嘗不是僅憑這項功績,就理當為人景仰?
饒是嬴政見慣了大風大浪,心誌堅韌到哪怕知曉自己未來會被儒生不齒抹黑也常無謂一笑而過,(當然,後世人念的離譜文學得另算)在知道李斯這樣的際遇後,都難免有些不快。
他自己心胸開闊無謂旁人口舌是一回事,他看重的臣子被人輕視則是另外一回事了——他們老嬴家的傳統就是護短啊,就是愛護知己之臣啊,怎麼了,有什麼不服的嗎?
所以嬴政頓了頓,出口的措辭便多了幾分溫和,想著安撫一下對方:“丞相……”
【那麼李斯作為這項製度的部分策劃者,落地實施者,擁護者維護者,曆史評價就算古代和始皇同樣淒慘,到了現代怎麼著也得沾沾始皇的光,一起得到正視了吧?
可惜啊,斯相您怎麼一手好牌打得稀爛啊!】
嬴政的話語被天幕不留情麵地打斷,還沒等他反應過來那句話的真相應該是什麼,下一刻後世人的話語便似雷霆萬鈞般有力。
【一被趙高拉下扶立胡亥的渾水,從此亡秦的帽子就再也摘不下來,在不少人眼中和趙高的罪過都差不多大了啊!
您當初怎麼想的啊!】
——焯。
李斯的呼吸都跟著後世人的講述停滯了。
我哪裡知道我怎麼想的?
我哪裡敢這麼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