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兩步,裘怫就感覺到袖子被拉了兩下,一回頭,就見裘怡白嫩嫩的小臉兒衝著她笑,然後壓低了聲音,對著前麵的嫡母長姐看了看,問道:“二姐,出什麼事了?”
之前的事,蘇氏沒提,裘慎和裘怫也很有默契的沒提,所以裘怡還不知道太夫人曾經打過裘慎的主意的事,縱是她在這府裡消息再靈通,可到底悟性差了點,不能像裘怫那樣,從一點細微之處就能窺到大問題。但裘怡對情緒的變化很敏感,或者換說個說法,她是很懂得察顏觀色的,這一點,大抵是隨了雲姨娘,畢竟雲姨娘是丫環出身,這大半輩子都靠著察顏觀色過日子。蘇氏和裘慎隻是略有些不自在,便讓她察覺出來。
裘怫腳步頓了頓,才同樣低聲道:“想是近來太夫人身子不大好,母親與長姐憂心所至。”
真正的原因她當然不能說,這事兒,除非蘇氏和裘慎直接捅破,或者裘怡再聰明兒,自己看破,否則,哪裡輪得到裘怫,她隻是一個沾了嫡母長姐的光的庶女,什麼話能說,什麼話不能說,她再明白不過,就算是提醒裘慎,她都得借著書裡的故事繞著彎子說。隻是裘怡不是裘慎,同樣的故事,她就是給裘怡說上三五遍,裘怡怕是也想不明白的。長姐有大智慧,幼妹卻隻有小聰明,她嘛,隻能當個“木頭”了,這大概就是書上說的“中庸之道”。
從蘇啟芳入東宮後,太夫人這身子就沒見好過,裘怡是沒看出來太夫人在鬨什麼彆扭,也不關心,她自來就善於討好人,但整個伯府裡,最難討好的就是太夫人,因此她對太夫人也不那麼關心,裘怫這麼說著,她也就這麼的聽了,“哦”了一聲,然後注意力就被路側叢中飛舞的蜂蝶給吸引過去,要不是怕弄臟了新衣裳,指不定就要過去撲蝶了。
太夫人自上回被申氏氣得動了家法後,身子骨兒就越發不見好了,尤其是蘇氏那邊的反應,也讓太夫人覺得暗暗傷心,她都是為了誰,一大家子,包括自己的親生女兒在內,竟都不理解她的苦心,這會兒聽蘇氏帶了女兒們來了,太夫人便是有心要跟蘇氏訴訴苦,希望蘇氏能理解她,卻也提不起那勁兒,隻有氣無力的道:“教她不必進來了,改日待我身子好些了,再與她說話。”
頓一頓,又道:“翠兒,從我的庫房裡撿幾尺布頭,幾樣首飾,用匣子裝了,給她撐撐麵子。這幾年,她也沒個交際的去處,好容易能有個走動的人家,不可教人覺得輕慢。”
翠媽媽應了,自去開了庫房,按太夫人說的,撿了東西裝好,交給蘇氏,並將太夫人的話也一並交待了。
蘇氏沉默了片刻,接了東西,道:“代我謝過母親,改日我再來給母親請安。”
翠媽媽歎了口氣,道:“您就多體諒體諒太夫人,太夫人……是真不容易。”
“我省得。”
蘇氏說了這一句,便再無話,隻帶了三個女兒,在院子裡向太夫人臥房的方向行了一禮,便出門而去。
禦史是清流,郭禦史的府笫,自然不可能像伯府那麼寬敞,門楣也小,看著清廉有餘,富貴不足,不過好在這宅子縱深足夠,前後也有三進,後頭還帶了個小園子,假石花木的布置,都是典型的文官習氣,植木必是鬆柏竹,栽花唯有梅蘭菊,像牡丹、芍藥、桃、李、杏這等,要麼太過富貴華美,要麼過於嬌豔輕浮,人所不屑也。
郭武氏本是武將家出身,少年時最喜繁華熱鬨的一個人,嫁給郭禦史十來年,竟也漸改了脾氣,講究起個清雅品味來。她在小園子裡的樂山亭招待了蘇氏母女,煮水烹茶,用的是去年從梅花上采的雪水,講究得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