肇山這名不見經傳的小門派能在九大宗門的夾縫中生存下來，這掌門果然不是等閒之輩，起碼臉皮就不是常人能及。
知客弟子道：“蘇姑娘可還有彆的吩咐？”
冷嫣搖搖頭：“有勞。”
知客弟子作揖道：“應該的，應該的，若是方便時，還請蘇姑娘在姬仙君麵前美言幾句。”
冷嫣便知姬少殷帶她回來的事已傳到了有心人耳中，她沒有多加解釋，隻是淡淡地點了點頭。
那知客弟子道了謝，退了山房。他自然看不上一個凡人，曲意逢迎，不是因為這少是姬仙君帶回來，又是馮仙子親自送到客館的。
打庭中經時，楊林叫住他，向東廂那間緊閉的房門指了指：“新來的是什人？”
楊氏雖是二流家，到底也是高門華族，且那楊氏兄弟是族中幾十年才一次的翹楚，那知客弟子回話時便多了些發自內心的恭敬：“回稟道長，這位蘇姑娘也是來參加明日入門試煉的。”
楊林道：“是洞庭蘇家的人？”
知客弟子道：“並非那個蘇家，這位蘇姑娘是從凡界來的。”
楊氏兄弟對視了一眼，楊林東道：“凡人是怎到這裡來的？敢來參加貴派的試煉，必是身負絕技了？”
那弟子麵露難色：“這是那姑娘的私隱……”
楊林一笑，從百寶囊中取一枚上品靈石給他：“我並非打探彆人的私隱，隻是好奇罷了。”
那弟子熟練地接，揣進袖中，壓低聲音道：“不瞞兩位，這位姑娘是我掌門座下姬仙君去淩州時搭救的。”
楊林東道：“搭救？是從哪裡搭救的？”
那弟子的聲音低得幾不可聞：“金閣。”
金閣名聞遐邇，整個清微界人不知人不曉，楊氏兄弟對視一眼，眼中儘是輕蔑之色。
他的聲音很低，可惜冷嫣並非真的凡人，聽得一清二楚。
就在這時，敲門聲響起。
冷嫣打開門，卻是肇山派那名喚青溪的小修士，端著碗熱氣騰騰的肉湯站在門口：“蘇姑娘還未辟穀吧？要不要用點晚膳？”
不等她拒絕，他又笑著道：“不是在下自吹，家師的燉肉是一絕，酒樓裡吃不到這樣的家常風味，蘇姑娘你一定要嘗嘗看。”
他眼尾微垂，濕漉漉的眼睛可憐巴巴，仿佛這碗肉湯送不去他便要當場哭給她看。
冷嫣這具身是個未曾辟穀的凡人，沒有理由拒絕一頓現成的晚膳，點點頭道：“多謝。”
青溪的雙眼倏地一亮，把碗放在案上，一邊道：“我來我來，碗上燙手。蘇姑娘記得趁熱吃，在下便不打擾了……”
他正要退門外，忽聽庭中傳來楊氏兄弟的說話聲，他沒用秘音，甚至都未刻意壓低聲音，全然不在乎被人聽見。
“重玄真是越來越不挑了，”隻聽楊林鄙夷道，“什不三不四的人都能來碰運氣。”
楊林東道：“話不能這說，誰也沒規定凡人不能追求大道。”
楊林嗤笑了一聲：“也看是哪凡人，這上的凡人原就有兩。”
楊林東道：“哦？此話怎講？”
楊林道：“一是似主持試煉事宜的冷仙君那樣的凡人，憑著人天賦刻苦修行脫穎，能以外門弟子身拜瓊華仙子為師，是實至名歸。”
楊林東道：“另一呢？”
楊林道：“另一自然是金閣裡來的凡人。”
楊林東笑道：“焉知這凡人不是天賦異稟？”
楊林：“自然也是天賦異稟，藥鼎也不是找個凡人就做得成的。憑那姿色能把掌門親傳弟子迷住，那是天賦異稟中的天賦異稟。”
楊林東笑道：“你這張嘴也太不饒人，人家不一個可憐的弱子。”
楊林道：“她若是本些，我倒不介意憐惜憐惜她。”
……
青溪氣得差點把筷子捏斷，大力推開門，指著兩人道：“你號稱身名門，這樣議論一個姑娘，難道不覺羞恥？”
楊林道：“我就說有的人天賦異稟，這才多久，裙下已多了一條狗。”
青溪便要拔劍，冷嫣抬手攔住他：“不用。”
青溪道：“但是他……”
他眼角的餘光瞥見身旁少沉靜的眼眸，不由起方才師父說的話，忽然覺得她並非故作鎮定，是壓根沒把那楊氏兄弟放在眼裡。
一個晃神，楊氏兄弟已收起劍回房中打坐去了。
青溪再看那凡人少，隻覺自己是被神神叨叨的師父影響了，這蘇姑娘明就是個依靠的柔弱少，他忙安慰道：“蘇姑娘，那人的話弄千萬彆放在心上。”
冷嫣點點頭：“好。”
青溪還找些話安慰她，冷嫣指了指案上的陶碗：“湯要冷了。”
青溪這才回神來：“在下就不打擾蘇姑娘用膳了。”
冷嫣“嗯”了一聲，在案前坐下，夾了一塊肉送進嘴裡，那老道的手藝果然極好。
她三百年沒怎吃東，近來卻跟著那刁嘴的樹神嘗了不少譽滿天下的名菜，沒有哪家的燉肉這樣酥不爛，馨香可口。
她瞥了眼榻上的舊鐵劍，不由自主放下筷子——如果叫若木知道她背著他吃獨食，八成又有許多話等著她。
說也奇怪，她獨來獨往三百多年不曾感到缺了什，若木當她劍靈才多少時日，甫一離開，就覺耳邊安靜得奇。
她從匣中拿“斷春”，布好秘陣練了一回劍，細細地拂拭乾淨。
練完劍已是拂曉，不一會兒外頭便響起鐘聲，一百零八遍鐘聲敲後，半空中有個聲音道：“請諸位參與敝派試煉的道友前往太一台。”
冷嫣拿起斷春推開門，楊氏兄弟恰好從房中走來。
楊林輕佻地衝她一挑下頜：“蘇劍翹是吧？”
冷嫣隻顧往前走，連眼皮也沒抬一下。
楊林等她走，向兄長道：“一個藥鼎還蹬鼻子上臉了。我非得給她點顏色瞧瞧。”
楊林東傳秘音道：“畢竟有姬少殷當靠山，彆節外生枝。”
楊林道：“又不是長留姬氏，少室山的旁支我還不放在眼裡。一個玩意也敢給我臉色看，我就不信他姬少殷能為個爐鼎得罪我楊氏。”
他頓了頓道：“一會兒對局她最好彆落在我手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