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汋陪著師兄忙活了一夜,到葉蟄宮時天已微明。
他飲了杯釅茶潤了潤喉,放下茶杯,捏訣傳音:“怎麼樣,辦妥了麼?”
話的是個子的聲音,嗓子有些沙啞,還有點甕聲甕氣的:“稟仙君,已辦妥了。”
謝汋道:“你做得很好,彆哭紅藥,肇山派那三本來是謀財害命的奸徒,不足惜。明天你找個合適的時機,帶那三的魂瓶來見我。”
石紅藥低低應了聲“是”,哽咽道:“仙君,這是最後一次了,對麼?”
謝汋溫聲安撫道:“這是自然,我怎麼會騙你?等靈石到手,我便帶著你遠走飛,找個世外桃源住下來,從此過與世無爭的日子。”
他歎了口氣:“紅藥,為了我們的將來,有些事不得不做。”
對麵的子似乎被他說服了,輕輕地“嗯”了一聲。
……
肇山派謀財害命的奸徒之一——穆青溪,直到此時還有些恍惚。
他們師徒三如往常一樣準備好天樞道君當晚要用的宵夜小心地裝在食盒裡,正要各自房打坐,不約而同聽見耳邊傳來一道如清泉般乾淨的聲音:“你們想留在這裡,還是活著跟本座走?”
這聲音他們實在太熟悉,因為天天都在耳邊響起——正是天樞道君姬若耶的聲音。
青溪和柏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還未過神來,便聽他們師父斬釘截鐵道:“活。”
話音甫落,便有個網兜似的東西將三一兜,隨即他們便坐在了一駕金碧輝煌的大車上,拉車的正是姬若耶那八隻雪白的山魈。
那些山魈三肢著地,淩空飛奔,便如騰雲駕霧一般,他們隻聽耳邊風聲“嗖嗖”,兩旁的山石樹木迅疾後退,變成了一道道灰黑的殘影。
車上卻隻有他們師徒三。
“師父,咱們這是去……”話說到一半,青溪驚訝地發現師父手中還端著那口用來炊飯的煉丹爐。
老道怡然自得地把煉丹爐放在一旁,從背後抽出破蒲扇,在徒弟頭頂上拍了一記:“一驚一乍的做什麼,叫看見,又話咱們是鄉巴佬。”
青溪苦著臉道:“現在是擔心這個的時候麼?”
老道乜他一眼:“那該擔心什麼?小孩子擔心這個擔心那個,小心不長個。”
他悠然地搖了搖蒲扇:“既來之則安之,橫豎我們山門都鏟了,哪裡不能為家?”
兩個徒弟卻沒法像他那麼豁達,柏忍不住道:“師父,徒兒怎麼覺得那姬道君有些古怪……”
老道嗤了一聲,在大徒弟腦袋瓜上也拍了一下:“家救咱們一命,你管家怪不怪。”
柏過味來:“你老家是不是早知道什麼了?”
老道眯縫著眼睛,搖晃著蒲扇,慢悠悠道:“知道你們師父為什麼活那麼長麼?”
兩對視一眼,都有些不明裡。
老道跳起來在兩頭頂上各扇了一記:“因為他從不多嘴!”
……
冷嫣一夜在房中練劍打坐,半夜得到石紅藥的消息,才知謝汋按捺不住,選在了這天夜裡動手。
雖然明知若木不能有事,但聽到石紅藥稟報“姬若耶已”,心頭還是莫名一顫。
翌日清晨,院外響起敲門聲,披衣起身,打開門一看,是姬少殷身邊的道僮素問。
“怎麼了?”冷嫣明知故問。
素問欲言又止道:“蘇仙子,重黎殿的天樞道君昨夜突然羽了……靈柩今日一早便要送長留山去,仙子與道君素有來往,若是想送道君一程,得趕快過去。”
姬少殷身邊的道僮也和他一樣體貼溫厚,冷嫣道了聲“多謝”,便即乘上素問牽來的鶴重黎殿飛去——許多都知道時常往重黎殿跑,也知道的坐騎蒼鷹是姬若耶送的,了於情於理都該露個麵。
修道之不太講究喪儀,也沒有靈堂,隻是一口上好的棺木停在正殿中,還未蓋上棺蓋。
“姬若耶”靜靜躺在棺木中,七竅中的血跡已經擦洗乾淨了,但雙眼仍然睜著,原本粲若曉星的眼珠仿佛蒙上了一層擦不去的灰,變得黯淡無光。
俊美無儔的臉龐依舊像是用世最無暇的美玉,由最靈巧的雙手雕琢而成,然而從底下透出了一股氣。
冷嫣見過無數屍首,不乏在手上的,按理說再沒有什麼能讓害怕,況明知眼前的隻是幻象,的傀儡心臟仍舊發冷,收縮,像是有隻冰冷黏濕的手攫住了它。
眼前的臉和記憶中的少年慢慢重疊在了一起。
“彆看了,”若木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帶著一絲懊悔“這是假的。”
冷嫣過神來,淡淡道:“我知道,當然是假的。”聲音裡卻帶上了不易察覺的顫抖。
定了定神:“你打算殺了姬重宇?”
若木:“嗯,殺了省事。”
冷嫣道:“那你帶上一樣東西。”
若木道:“什麼?”
冷嫣低頭掃了眼腰的佩劍,眼中閃過一絲冷意:“斷春。”
姬玉京出生時姬家照例找了批命,然而這一出生便貴為姬氏下一代繼承的嬰孩,卻有著不幸的命運——他的親生父親注定在他的劍下。
是時候讓讖言兌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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