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爻禦劍在空中緩緩飛,俯瞰著這煉獄般景象,目光並未在任何地方停留,寒潭般眸深不見底。
他最終在琅玕城西百處找了囚禁沈留夷東西。
那並不是個艙房,而是個形似方盒法器。
他解開了上麵附著陣法,將沈留夷解救了出來。
沈留夷坐在沙磧中塊岩石上,雙睛已經腫成了胡桃,滿麵都是淚痕,見了謝爻,先是怔,隨即又哭了起來。
謝爻給了瓶靈藥,沈留夷小心接過喝,感舒暢了,連忙拭去淚,便要大禮:“弟子多謝神君相救。”
謝爻攔住了:“你將這段時日發事從頭尾說遍。”
沈留夷對這位神君又敬又畏,不過有了幻境中那段遭遇,畏懼顯然占了上風。
講囚偃師宗經過時,猶豫著不知該不該將幻境事說出來,這絲猶疑沒有逃過謝爻睛。
他淡淡道:“把切如實道來,彆遺漏什麼。”
沈留夷對上那雙平靜無波睛,心頭頓時凜,他神情語氣分明都很溫和,但卻莫名感後背發冷,手心也沁出汗來。
不敢隱瞞投入幻境之事,便提了嘴,暗暗盼著玄淵神君彆深究。
哪知怕什麼來什麼,謝爻抬手打斷:“你在幻境中遭遇了什麼?”
沈留夷隻照實說,在講夢境中奪軀殼、割神魂時,謝爻臉色越來越冷,中卻閃著種似冰冷又似灼熱光彩。
沈留夷將夢境中幾世從頭尾說了遍,謝爻沉默良久,從袖中取出隻棗核大小小舟,小舟見風就長,很快便長成艘飛舟。
他沈留夷道:“你自回宗門。”
說罷便轉身沙磧中走去。
沈留夷意識地追出兩步,躊躇著道:“神君不回去麼?”
謝爻停住腳步,轉身道:“我有彆事。”
沈留夷不敢多問,禮恭送他走遠,這才乘上飛舟往重玄方飛去。
正是日落時分,餘暉將沙磧染成片金紅海洋,沙礫在陽光閃著光,猶如粼粼波光。
謝爻禦劍在廣袤無垠沙海上飛,茫然地搜尋著什麼,完沈留夷話,他神魂便似抽離了軀殼,他滿心隻剩個念頭:嫣兒還活著,回來了。
曾經離他那麼近,簡直觸手可及,他本該認出來,第次見那凡人少女,第次見偃師宗主,他都莫名感熟悉,但他不敢相信。
心魔慢慢攀上他後背,纖細手指慢慢勒住他脖頸,在他耳畔發出滿是惡意呢喃:“找我以後,你打算怎麼辦?你敢麵對我麼?還是再殺我次?”
十指越收越緊,那種緩慢窒息感覺又攫住了他,他感自己身在個深不見底寒潭中,不斷地往沉。
他不知道自己找了嫣兒之後該怎麼辦,他隻知道自己必須找。
就在這時,他看遠處似有什麼在閃著光,他催動靈力,如陣風般飛近前。
那是艘銀白飛舟,比重玄戰船要小多,隻容納百人左右。他認出這是夏侯儼法器,甲板上有個須發皓白紫袍道人,他雙目緊闔盤膝二座,膝上放著隻金色羅盤。
謝爻認出那是七星宗韓長老,他這方羅盤號稱清微界首屈指,據說沒有他尋不迷陣。
飛舟附近沙地斑駁片,他定睛看,是散落地屍骸,大部分屍骸都什麼啃咬過,有幾乎隻剩具白骨,他依稀辨認出幾個宗門弟子道服,其中然也有重玄。
有幾具屍骸明顯要完整多,衣飾也不同於般修士,謝爻掃了,好幾個都是熟麵孔。
夏侯儼亦在其中。他仰麵躺在沙地上,雙圓睜,喉間道乾淨利落劍傷。
他飛近便感覺了陣法殘餘靈力,從靈力波動上,他判斷出那是神機鬼藏陣,幾大宗門陣法高手聯手布這樣殺陣,用來對付誰不言而喻。
謝爻舉目四望,這沒有冷嫣,沒有屍首。
還活著,這念頭像是粒小石子投入水中,在他心泛起圈圈漣漪。
謝爻定了定神,落師兄身旁,收了劍,用手將他睛合上,然後從乾坤袋中取出聚魂瓶,開始搜魂。
然而夏侯儼魂魄已消散無影無蹤,非但是夏侯儼,謝爻試了又試,聚不起任何個魂魄,這片沙地上四五十人,無留魂魄。
有人魂魄同時消失,這很不尋常。
他閉上睛,放出神識將這片區域搜尋了遍,終於在捕捉了絲微不可察靈力波動,也是陣法殘餘,不過不同於神機鬼藏陣,這種陣法卻要高明多,也隱秘多。
布出這種陣法人,他知道隻有人,但不可是那個人,因為他早在五百年前便已死了。
謝爻靜靜地感受著這縷細微靈力,想要說服自己,然而卻從中感種熟悉氣息。
這縷靈力很快也消散在天地間,仿佛從未存在過。
可是他騙不了自己,郗雲陽昨夜就在此地,布了個誅邪陣。
師父臨死前不久將這種陣法傳給了他,沒有人比他清楚誅邪陣威力,沒有人逃脫,無論活人還是死人。
陣中切都會隨著陣法消散,就如陣風逝去,留唯痕跡便是這縷靈力。
他誅是誰?
謝爻感有隻冰冷濕黏手慢慢攫住他心臟,他低頭,看見隻蒼白纖瘦手插進他胸膛。
心魔在他耳邊嘻嘻笑著:“真不巧,看來你又次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