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賞劍大會”定在戌正,金烏西墜時,各大宗門的飛舟和飛閣陸陸續續開始抵達昆侖山麓的燭庸門。
山門外迎客的不僅有燭庸門的執事長老和弟子,還多了幾個身著水藍色長袍的傀儡,他的衣裳式樣中土宗門的道袍多有不同,頗有異域之風。
賞劍會仍舊設在當初舉行道會的太極台上,不過因為是夜裡,太極台旁豎起了八十八棵燈樹,將周遭照得煌煌如晝。
太極台正中矗立著一座三丈來高的琉璃寶塔,在燈光裡五色氤氳,光耀奪目,隱隱可見懸在塔中央的劍影,那顯就是羲和心鑄成的曠世寶劍了。
眾人心中都有些忐忑,生怕偃師宗有什麼陰謀,布了什麼陣法,要將他一網打儘,但到得燭庸門一看,除了抵擋陰煞霧的護派陣法以外絲毫看不出其它陣法的痕跡,不暗暗困惑起來。
難道偃師宗興師眾地他請來,真的是為了炫耀那羲和心鑄成的寶劍?
重玄一行人乘坐飛舟抵達時,其它宗門的客人差不多都已到了,燭庸門的現任掌門和已退隱的老掌門都已入座,不過兩個主位仍舊空著。
郗子蘭朝那兩個空坐席掃了一眼,不覺想起上在姬氏家主就任典禮上的曆,心中生出一股不祥的預:“他這麼多人聚到一處,究竟是要做什麼?”
謝爻不答,章明遠道:“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子蘭放心,有章師叔和神君在。”
郗子蘭點點頭,跟著兩人入了座。
片刻後,遠方黑沉沉的際中忽亮起一線光,眾人抬頭望,那光越來越近,不一會兒,眾人發現那道光原來竟是一頭通體瑩的狼,背上馱著個衣女子,淩空履虛向太極台行來。
離得太遠,女子的麵目在黑暗中尚且辨不清,但謝爻卻一瞬不瞬地凝望著她。
那當是阿嫣,這是多麼明顯的事,就像日月一樣昭彰,可他竟直到此刻才發現。
狼的皮毛在黑夜裡宛如銀月,走到燈下,越發得晶瑩剔透,它昂著首,不緊不慢地邁著步,透著股旁若無人的孤高氣息。
有人認出那是什麼,驚呼道:“昆侖雪狼!”
“莫不是看錯了?”有人反駁。
“絕不會看走眼,”先頭那人道,“老夫當年親眼見過妘元君的坐騎,那皮毛的色澤和眼睛的顏色,除了昆侖雪狼還有什麼靈獸長這模樣?”
“可是傳說中昆侖雪狼不是認羲和傳人為主麼?”
“偃師宗本就傳承自昆侖一派,現任宗主羲和有什麼關聯也未必……”
謝爻自是一眼便認出了昆侖雪狼,心中升起疑雲,冷嫣是他親自從凡間帶來的,她的脈對於一個凡人來說很不尋常,但他從未在她體內探到過一絲一縷羲和神脈。
但昆侖雪狼不會平無故認一個凡人為主,其中肯定有什麼緣故。
章明遠亦是不明就裡,但郗子蘭卻已嚇得花容失色,原本她還心存僥幸,但願是許青文的猜測錯了,如今親眼見到那女子騎在狼背上,連那絲僥幸也煙消雲散。
眾人一邊議紛紛,一邊將目光投向狼背上的女子,見她身著偃師宗的袍,長發綰了個簡單的發髻,通身上下沒有任何飾物,素淨到了極點,卻襯得她那副眉眼越發豔麗。
在場大人都從未見過這位大名鼎鼎的偃師宗主,想不到傳聞中凶神惡煞的偃師宗妖人是個纖瘦單薄的美貌女子,但越是如此,越沒有人敢掉以輕心。
冷嫣走到主位落座,片刻後,她身邊的座榻上憑空出現個同樣身著袍的人,此人模樣介於少年和男子之間,神色張揚,容貌昳麗,尤其是一雙眼眸燦若晨星,讓人見了不自主地凝神屏息。
謝爻一眼認出他便是偃師宗主形影不離的“護法”,臉色不微微一沉。
就在這時,冷嫣向眾人掃了一眼,點了點頭,淡淡道:“多謝諸位道友撥冗前來,今日借燭庸門寶地,以賞劍為名,邀請諸位道友前來,卻是為了了卻在下重玄門的一樁恩怨,請諸位德高望重的道友在此做個見證。”
眾人萬萬不曾料到她如此單刀直入,愣了愣,隨即一片嘩。
謝爻緊抿著薄唇,手不自覺地握緊。
冷嫣的目光從他身上滑過,一刻也沒有停留。
“公案太多,從那樁開始算起?”她用指尖敲了敲憑幾,似在自言自語。
“對了,”她的目光落在郗子蘭臉上,“就從瓊華元君的小秘密開始吧。”
郗子蘭的臉頰一下子脫了色,她緊緊攥著衣擺,勉強笑道:“宗主在說笑麼?本君你素昧平生,你何出此言?”
冷嫣道:“在下元君的恩怨容後再敘。”
她頓了頓,從袖子裡取出一小小的琉璃瓶,在郗子蘭麵前晃了晃:“貴派的許青文許長老對元君有撫育之恩,你也有段時日未見了,她對你甚是想念,不如你先來敘敘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