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出口,他才意識到自己怒氣衝昏了頭腦,竟小心將她身份破。
整個清微界乎沒有人知偃師宗姓氏,到章明遠如此稱呼,有心人便暗自揣測起。
“這偃師宗姓冷,瓊華元君這弟子也姓冷,莫非兩人有什麼關係?”
冷耀祖吃了一驚,心如電轉,隱隱猜到了偃師宗真實身份,由竊喜,若他猜得沒錯,這位便是他血脈相連親姊姊!恐懼安一掃而空,他本還擔心自己沒了利用價值,會棄如敝屣,但既然他是偃師宗唯一親弟弟,日後扶搖直上自必說,連他那卑微可恥出生,往後也成了一榮耀。
他禁心潮洶湧,乎有些飄飄然。
章明遠小心說漏嘴,索性再遮掩,冷嫣既然回報仇,郗子蘭借屍還魂事肯是瞞住,既然早晚都會公之於眾,倒如由他說出,占個先機。
想到此處,他便:“以前事是重玄虧欠於你,你怨恨我等也是理所當然,當初是我們個家夥決出此下策,與個孩子無關,尤其是子蘭並知情,你必將她牽扯進。你要複仇,身願引頸受戮,以平你怨憤。”
說罷他款步走上前,拔出腰間佩劍,捏著劍身將劍柄遞向冷嫣:“請吧。”
冷嫣卻去接,淺淺一:“章長說在下一句都懂,在下也姓冷。我無父無母,沒有處,也認識你們所說那人。”
謝爻目光微微一動,眼中閃過一絲痛苦之色。
冷嫣抬起手一拂袖,章明遠覺一股勁風襲,手中長劍脫手,“鏘啷”一聲掉在地上,人也向後飛了出去嗎,他在空中翻了個身,勉強穩住身形。
冷嫣再理會他,睨了冷耀祖一眼:“你接著說。”
冷耀祖:“在下也知為何家師要對自小疼愛她長輩痛下殺手,若非親眼所見,在下是絕敢相信。一番脅迫之後,在下無計可施,得屈從。家師命在下毀去許長魂魄,在下實在忍心下手,便趁她去淨室更換血衣時,將許長魂魄收聚起。”
他頓了頓:“為免家師察覺,在下能將許長魂魄暫且藏在自己靈府中,待家師出,便將在下和她自己刺傷,又將是夜當值侍從全都殺了滅口,偽裝出有外人行刺假象。”
他每說一句,郗子蘭臉色便白一分,到後已完全脫了色,明明毀去神魂、殺人滅口、偽裝成外人行刺,都是他冷耀祖意,但她卻能反駁——一說出實情,便能承認許青文確是她殺。
她用眼角餘光瞥了眼謝爻,見他仍舊出神地望著冷嫣,眉目冷峻,眼神幽邃,知在想些什麼。
她心中慌亂,抓住謝爻袖子,噙著淚懇求:“阿爻哥哥,他說都是假,你千萬要相信我……”
謝爻這才收回視線,看向郗子蘭,他蹙了蹙眉,目光微冷,沒了平日溫柔嗬護之意。
郗子蘭心頭一跳,他也始懷疑她了。
她向冷嫣:“這從一始便是你設局,你恨我,所以殺了許長嫁禍於我。說到底你根本沒有任何證據,有一個所謂人證。”
她說著又轉向冷耀祖:“我問你,假如你說都是實情,那麼許長魂魄又是怎麼到了她手上?”
她賭便是死無對證,許青文魂魄雖然留了下,但看模樣癡癡呆呆,連人都認得,顯然是冷耀祖魂火炙烤受了損傷,留下魂魄又如何,還是無法指認她。
想冷嫣卻:“既如此,那便讓許青文本人說吧。”
她向座中掃了一眼,目光落在玉清門蕭長身上。
蕭長就像毒蛇盯上,頭皮一麻,果然她說:“可否請蕭長幫個忙?”
蕭長:“宗有何吩咐?”
冷嫣:“這段時日以,許青文長魂魄一直蘊養在玄蟲血漬玉精中,到如今已過七七四十九日,需施個最簡單凝魂咒便能恢複神智。”
她頓了頓,看了眼郗子蘭,眼底掠過一絲譏嘲意:“也請蕭長替在下作個證,看看在下可曾對許長神魂施過任何術法。”
郗子蘭如墜冰窟,她這時才明白過,對方一直將最致命證據握在手上,卻讓她誤以為自己還有脫身機會,過是像貓逗耗子一樣在愚弄她罷了。
要許青文恢複神智,將真相大白於天下,那麼她就全完了。
絕能讓她得逞!郗子蘭用哀懇眼神望著謝爻,管顧地傳音:“阿爻哥哥,你時答應過我……”
等謝爻回答,一寒泉似聲音:“玄淵神君若是懷疑在下對貴派許長魂魄動了手腳,大可以親自驗一驗。”
“必了,”謝爻淡淡,“蕭長年高德劭,由他施法,在下沒什麼放心。”
這句猶如兜頭一盆冷水,澆滅了郗子蘭僅剩一點希望。
蕭長抖了抖袖子,站起身:“承蒙神君和宗抬愛,朽有勉力為之。”
他向許青文魂魄一指,那白霧似冤魂便向他飄。
蕭長捏訣施咒,片刻間掌心便凝出一團淺金色靈光,他將靈光推入許青文魂魄中,一會兒,那冤魂神色便起了變化。
魂魄發出一聲痛苦呻吟,忽然蜷縮成一團,隨即又慢慢展,待她再一次飄到郗子蘭麵前時,渙散目光已恢複了清明和往日威嚴。
郗子蘭由自地往後縮:“許姨,你也他們騙了……”
“我是你騙了!”許青文厲聲,她眼中除了憤怒,更是深深失望和痛苦。
“這些年我將你當作自己女兒疼愛,沒想到最後卻死在你手上。”她止住淚縱橫,眼淚還未流到腮邊便化作煙霧消散。
太極四周頓時一片嘩然。
郗子蘭慌忙看向謝爻,對上他難以置信眼神,她忙辯解:“這是真,阿爻哥哥,你一要信我,許姨魂魄她拘走那麼久,一動了什麼手腳……她那麼心狠手辣、詭計端,當初怎麼構陷三師兄,現在又害我,阿爻哥哥……”
謝爻感到心臟一下下地抽疼,是啊,偃師宗確心狠手辣,智計百出,他阿嫣原本麼單純善良,是誰把她變成如今這樣?
是他們,是他自己,是這個她全心信賴師父,親手粉碎了她希望。
郗子蘭揪著謝爻衣袖停地抽泣,謝爻卻拿起她手放到一邊,問許青文:“她為何要殺你?”
許青文:“因為我懷疑她身世有問題。”
這比郗子蘭殺人還荒謬,還令人難以置信,眾人一時都有些知所措,許青文魂魄莫是受損太重,瘋癲了?
許青文:“我很清醒,百年我從未有一刻如現在這般清醒。”
她指著郗子蘭:“我懷疑這個蛇蠍心腸女子,是妘元君和郗掌門親生女兒!”
郗子蘭大駭,隨即:“許姨你一是瘋了,難連我都認識了?”
退至一邊冷耀祖忽然福至心靈:“對了!那晚許長取弟子血,便是要驗弟子和師尊這副軀殼是否有親緣關係!”
眾人都得一頭霧水,又有這弟子什麼事?
冷耀祖下了禁言咒,能將郗子蘭奪人軀殼事說出,許青文卻是能說,然而要她將宗門中那些肮臟罪惡私隱說出,仍然是一莫大折磨。
她看了眼冷嫣,突然跪倒在地:“嫣兒,我對起你……”
冷嫣:“我是你們說嫣兒,你認錯人了。”
許青文抽噎了一聲,直起身,向眾人:“郗子蘭這副軀殼根本是她自己,五百年前,她雌冥妖吞入腹中,軀殼儘毀,神魂也受到重創,在玄冰中養了兩百年。”
她頓了頓,掩麵慟哭一陣,接著:“三百年前,我們為了讓她複生,從凡間找了個命格相近女孩回,養了十年,然後奪了她軀殼給郗子蘭換魂。”
若木冷:“是奪了軀殼而已麼?”
許青文木然:“止……我們用邪物血菩提換了她心臟,然後剮碎她神魂用蘊養郗子蘭魂魄。”
若木一哂:“既然元神都你們剮碎了當成了養料,那女孩自然已經死絕了,你們怎麼一個兩個還在胡亂攀親呢。”
許青文無言以對,能匍匐在地上抽泣。
若木:“你接著說說,你們羲和傳人身世是怎麼回事。”
許青文便將自己如何起疑,又如何從妘素心書信以及妘氏遺落凡間羲和血脈中發現蛛絲馬跡,再到查出郗子蘭軀殼與冷耀祖沒有血緣整個經過言簡意賅地講了一遍。
郗子蘭臉色越越灰敗,想為自己辯解,嗓子眼像是堵了塊石頭,什麼聲音也發出,能住地搖頭。
謝爻整個人好像沉入了冰冷水底,許青文聲音在他耳邊回蕩,忽遠忽近,怎麼都真切,怎麼都無法明白那些意思。
“我念著百年相處情誼,將此事告訴你,”許青文憤然,“沒想到卻你狠心滅口,怪怪我心盲眼瞎!”
她頓了頓:“我懷疑她才是冷家女,是郗雲陽用了什麼手段橫跨兩百年光陰,將兩個孩子掉包。”
眾人都難以置信,蕭長:“許長,這等事聞所未聞,說到底是你猜測罷了,會會是捕風捉影弄錯了?”
等許青文回答,若木涼涼:“要驗證許長猜測卻也難。”
他抬手點了點冷耀祖和郗子蘭:“許長是懷疑他們是親兄妹麼?驗一驗神魂就行了。”
他頓了頓,嘴角一勾:“今天是個良辰吉日,正是認親好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