雌冥妖掙紮著,扭動著蛇尾,疼得直抽冷氣:“你根本……殺不了本尊……”
謝爻一哂,雙手握住劍柄,向祭台上用力一插,把雌冥妖釘在了祭台上。
乘黃血的靈力湧入她的體,她的軀縮常人小,黑色鱗片褪去,不一會兒又變了少女的模樣,但是漆黑的魔劍穿過她的丹田,將她牢牢地釘在祭台上。
雌冥妖奄奄一息,用純潔無辜如少女般的雙憐巴巴地望著他:“師尊,你為如此對我?”
話間,她的麵容發生了一些微妙的變,左下多了一顆淚痣,這情景與三百多年前玄冰窟中的那一幕幾乎重疊在一起。
然而魔冷酷的金瞳裡沒有絲毫波動,他隻是將劍拔出尺許,再狠狠地捅了進去。
雌冥妖疼得直抽搐,障法失效,她又變了原狀:“謝爻,沒有我幫你,你以為自己能解開陣法的玄機?”
謝爻一哂,他從一開始就不相信雌冥妖掌握著陣法的秘密,她不過是以此為餌,誘使他去幫她除掉強敵罷了。但他相信她曾親目睹那位布陣的能試圖倒轉光陰被陣碾碎——郗雲陽以用重玄的子陣跨越兩百年光陰調換孩子,這母陣能倒轉時光也不足為怪。
他不再理會冥妖,擦乾淨劍,還劍入鞘,然後盤膝坐下,闔上雙,用自己的神識溝通上古陣,他能感到陣中存在一個“靈”,由布陣之人和一代代昆侖君的意誌凝聚而成,異常強,意誌卻是一片混沌,他能感覺到的隻有一個簡單直白而強烈無比的願望:存續下去。
與這母陣比,重玄的護宗陣充其量隻是個拙劣的贗品,以謝爻如今的力量,驅使重玄的陣為自己所用都有些勉強,更不用前的母陣,若是再修煉上千年,或許他能解開陣的玄機,從而真正駕馭。
但他不能等,所以他要與陣中的“靈”做個交易。
不多時,陣中之靈應了他,仿佛有個蒼而渾厚的聲音在他腦海中響起:“曾經有人想做和你一樣的事,但是失敗了,你還要試?”
“是。”謝爻道。
陣靈道:“沒有人能逆轉時光。”
謝爻道:“神呢?”
陣靈沉默了一會兒:“你願意付出什麼代價?”
謝爻道:“一切。”
陣靈道:“即便在那個世界裡連你自己都不複存在?”
謝爻一縮,隨即彎起嘴角,沒有他的存在,對嫣兒來嘗不是件好事。
陣靈沉吟道:“我隻能把陣中千萬年來的所有傳承交你,能不能成功取決於你自己。”
謝爻點了點頭:“好。”
話音甫落,石柱的光芒驟然盛,他的視野中一片瑩白,很快便什麼都看不見了,有什麼像浪潮一樣湧入他的意識中。
陣靈將千萬年來見證的一切塞進他的意識中,雜亂無章的記憶和傳承幾乎將他的靈台衝垮。
謝爻隻覺頭痛欲裂,許久才平複下來。
他在知道該怎麼做了。
陣將倒轉時光,而他將獻祭一切,他的神魂,他的血肉,他的存在,後一位神明,整個清微界的蒼生……
當然也包括那個取代了他的嫣兒的人。
時光倒流的時,他的存在也將被一抹去,那個世界將再無謝爻,他的嫣兒將帶著強的羲和神脈降生,她的生父不會將她調換,她會無憂無慮、眾星捧月地長。
但在那之前,他需要先試一試那個複雜的陣法。
那位布陣的能是個不世出的奇才,即便得到了全部傳承,謝爻仍然忍不住由衷地感歎這陣法的精妙絕倫。
他用神識將石柱上古的符文依次點亮,符文之間漸漸有靈力的遊絲湧動起來,謝爻凝神屏息,如穿針引線一般將雜亂無章的細絲編織成絢爛的圖景,隻有造之功堪與之比擬。
布陣用了他整整三個日夜,功告成時,他的經脈幾乎已經完全枯竭。
九根石柱被一張精密的網勾連在一起,祭台緩緩旋轉,釘在祭台中央的雌冥妖發出痛苦的呻吟,陣貪婪地汲取著一切能夠汲取的力量,她的後背被祭台牢牢吸住,就像爬滿了蛭蟲。
謝爻端坐於陣中,緩緩閉上雙,心中少女的模樣漸漸清晰——他第一次嘗試這陣法,不知道陣會將他帶到哪一日。
他感到前一黑,巨的力量從麵八壓來,似要將他的骨頭碾碎,壓得他無法呼吸。
片刻後,痛苦窒息的感覺消失了,他睜開睛,發自己站在一個熟悉的地。
清涵崖,玄冰窟。
耳邊傳來熟悉的腳步聲,那感覺卻怪異而陌生,因為那是他自己的腳步聲。
他來不及躲藏,便看見另一個自己走進來,懷中抱著不省人事的少女。
他驀地意識到自己來到了哪一。
三百多年前的謝爻對他視而不見,徑直從他旁走過,將懷中的少女輕輕放在冰床上。
謝爻意識到對看不見他,也感覺不到他的存在,便即走到玄冰床邊,注視著雙目緊闔的少女。
少女在昏睡中發出一聲低低的抽噎,他下意識地向她伸出手,想要撫平她蹙起的眉心,手卻徑直穿過了她的體。
謝爻明白過來,對於三百年前的他們來,自己隻是個看不見也摸不著,根本看不見的影子。
他驀地意識到,那夜裡這玄冰窟裡不止有他們兩人,還有一個來自三百多年後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