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醒睡的並不沉。
內臟被毒素侵蝕的疼痛和肌肉撕裂的傷口,都攪的他難以真正入眠。而除此之外,他還有種一定要在天亮前醒來,看看溫如嵐有沒有騙自己的執念。
所以在天際剛剛現出微蒙的光亮的晨昏時分,孟醒就從睡夢中被驚醒。
即便一直在昏睡,他的精神仍然止不住的疲倦,但他還是強撐著睜開眼,側頭往寢殿內打量了一下。
殿內隻有值守了一夜正有些打盹的宮女太監,至於答應了會在他睡醒前回來的溫如嵐,不見蹤影。
這個人渣屬性真是貫穿始終,溫如嵐果然在騙自己。孟醒心想。
他這個想法剛剛浮現在心裡,下一刻,殿門外突然傳來急促的腳步聲,透過隔扇門的格心縫隙,孟醒注意到有人來到自己寢殿的門前,頎長的身影停在門口,對方似乎在整理衣衫,整理完後,他小心的推開殿門,不讓殿門發出過大的響動。
進門之後,他同樣小心,步伐放的很輕。寢殿內值守的太監宮女被門扇打開的動靜所驚醒,連忙裝出一副精神飽滿完全沒打瞌睡的模樣。
“丞相...”太監宮女們想要對著來人行禮。
溫如嵐擺手製止了,隻壓低音量詢問道:“陛下醒了嗎?”
“陛下還沒醒。”眾人同樣低聲回應道。
溫如嵐鬆了口氣,慶幸自己沒有來遲。他做了個手勢,示意其餘人都先出去。太監宮女們自然是聽話的離開了,這皇宮與其說是皇帝的皇宮,不如說是溫如嵐的。
待下人全部離開後,溫如嵐慢慢走到床邊,掀開床前的帷幔,卻對上了一雙意料之外的黑白分明的眼睛。
因為驚訝,溫如嵐的動作停在了原地。
孟醒這才慢吞吞的開口:“丞相,你食言了。”
“臣有罪。”驚訝過後,溫如嵐坦然認了這個罪。
隻是他認罪歸認罪,臉上卻絲毫沒有罪犯該有的忐忑,反而一臉愉悅的笑意。他自顧自坐到了孟醒的床邊,拉著孟醒的手詢問道:“陛下想怎麼處罰臣?”
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他在說到“處罰”這兩個字的時候,特意將字音在舌尖繞了一圈,平白多了一絲不可描述的曖昧。
又來了。孟醒心想,看來溫如嵐拿到解藥了,不然不會有閒心跟自己**。
來而不往非禮也,雖然不能實質上奈何對方,但孟醒覺得嘴上回敬一下還是可以的,所以他回應道:“罰你進宮當太監,一輩子伺候朕如何?”
溫如嵐皺了下眉,顯然不太認同這個處罰,但他也沒有全盤否定,隻道:“一輩子伺候陛下臣自然是願意的,隻是...”
他突然伏低了身體,特意將唇湊到孟醒耳邊,耳語道:“不當太監,才能更好的伺候陛下。”
他在“伺候”這個詞上著重讀了重音,強調的意味不言而喻。
孟醒:“......”
他認輸了。不是輸在言語,是輸在下限。
孟醒眼神飄了下,想趕緊結束這個越跑越偏的話題,卻在不經意間,瞄到溫如嵐青色長衫下一塊不太引人注意的暗紅汙漬。
不,這不是汙漬。孟醒聳了聳鼻尖,他聞到了一絲淡淡的血氣。其實在溫如嵐進來後他就聞到了,不過他沒有在意,因為他自己肩膀上就有還未愈合的傷口,血雖然是止住了,但血氣仍在空氣中彌留。
但是此刻,孟醒從溫如嵐身上那塊暗紅意識到,這絲血氣來源於溫如嵐。
“丞相受傷了?”孟醒立刻問道。
“沒有。”溫如嵐被問的一怔,但還是給了回答。同時,他似有所感的朝身上看了看,終於發現了那塊不太明顯的血汙。
他又朝其他地方看了看,很快發現並不止一處,在其他地方,同樣有血汙。來自於不同人的血汙。
溫如嵐有些嫌惡的皺了皺眉,他雖然不算是潔癖,但沾上這些臟汙的東西,總歸是不喜的,尤其是還是在他的陛下麵前。
他本來還想繼續陪著孟醒,不過現在的話...他突然站直身體,告辭道:“陛下,等會兒會有宮人將解毒的湯藥端來,陛下記得喝下去,臣先回去沐浴一下,稍後再來看您。”
“這就走了嗎?”孟醒拽著溫如嵐的手,一副舍不得的樣子。
雖然他實際上巴不得溫如嵐早點走,自己也好不用這麼時刻擔心被對方吃豆腐。孟醒此舉隻是在委婉的提醒對方,他的一萬兩銀子。
他的提醒委實太過委婉了,擱一般人是絕對看不懂的,不過溫如嵐不是一般人,在孟醒驚喜的目光中,他從袖口拿出了一張麵值一萬兩的銀票,並且親手交到了孟醒手裡。
孟醒美滋滋的揣起了銀票,再也沒有分給溫如嵐一個眼神,隻毫不留戀的揮揮手道:“丞相走吧。”
溫如嵐被孟醒這副翻臉不認人的表現激的眉毛一跳,有心想給這個不知好歹的小皇帝一個教訓,不過他又注意到自己身上這些血汙,對這些血汙的嫌惡暫時占了上風。
他決定先回去沐浴更衣,至於孟醒...反正跑不掉。
溫如嵐揚起一個預備秋後算賬的危險笑容,先行告退。
而孟醒對此毫無所覺,銀票在手,他已經渾然忘我了。
終於...在他百般努力之後,終於在這個第二重夢境裡獲得了一次十連抽的機會。
是的,隻有十連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