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開到寢室樓下,喻郗下車，氣衝衝地往前走。顧郡沒有去攔，隻是讓助理跟著上去,沉默地剪開一根雪茄，放在指尖把玩。
車窗外人群熙熙攘攘，喻郗和助理一前一後的身影很快消失。
顧郡定定地看向喻郗離開的方向,而後垂下眼。
也不知在想什麼。
…………
過了五分鐘，助理回來了,又把下車時手上拿的東西原封不動地放回車上。
顧郡靠在後座上微微閉眼假寐。
“先生,少爺說……”
助理欲言又止。他怎麼也不明白就這麼一小段路,原本親親熱熱的兩個人怎麼鬨成這樣。如果他方才沒看錯,少爺的眼睛都哭紅了吧……
顧郡的表情始終冷淡，連喻郗下車時的那一點波動都徹底消失,助理麵色為難，不知道該不該繼續說。
他怕顧郡生氣。
助理在顧郡身邊呆了這麼多年,從沒有見過顧郡身邊有什麼人。喻郗是顧郡身邊的第一個人。也是第一個敢在顧郡麵前無法無天任性肆意撒嬌造作的人。
雖然喻郗偶爾的矯揉造作讓助理覺得很可愛，但是說句實在話，人的忍耐都是有限度的。顧郡能縱容喻郗這麼久,已經讓助理很驚訝了。
現在兩個人鬨翻，顧郡不想忍耐喻郗了，似乎也不奇怪,助理默默想。
但是沒想到——
顧郡捏了捏夾在指尖的雪茄，低聲：“他說什麼？”
看來先生還是在意少爺的。
助理雖奇怪卻也鬆了一口氣，恭敬地把話重複：“少爺說，他不要您的東西，太、太晦氣了。”
助理滿頭大汗地說完，又偷偷去看顧郡的臉色,見他不生氣才放下心。
這小祖宗也太大膽了，他就沒見過有人敢這麼罵顧郡還不被顧郡收拾的。
顧郡臉色不變，隻是夾著雪茄的手指微頓，淡聲說：“不要的話就送回小彆墅，總有他用上的那一天。”
旋即往後靠，“回公司。”
助理看得出來顧郡對喻郗還有感情。
並且在這一段感情中，自家老板被吃得死死的，是從始至終都沒有主動權的那一個。
他不由勸道：“先生，其實您可以多哄哄少爺，少爺是個懂事的孩子，他會理解您的。”
喻郗脾氣不算好，但是隻要你願意地溫聲細語去哄，即使他再記仇，也會給麵子消氣。
助理都能看出來的事情，顧郡看了喻郗這麼多年，他怎麼會不懂？
剛才在車上，喻郗是希望顧郡哄他的。每落一滴淚，就偷偷用眼睛餘光去看顧郡，見顧郡沒反應，才生氣又低落地罵人。
顧郡都看在眼裡，但是他不能這麼做。
不能去哄。
喻郗雖然成年了，但還是小孩子心性，玩心大又任性。喻郗身邊的誘惑又太多，加之秦爾的出現，讓顧郡不得不采取點措施來加重他在喻郗心裡的地位。
他要讓喻郗明白，他也是一個對他有需求有欲望的正常男人。
但……眼前一閃而過喻郗那張滿是淚痕的臉，顧郡揉了揉太陽穴，怔怔地看向喻郗方才的位置。
他是不是真的做錯了？
當時喻郗氣衝衝下車後，顧郡是故意剪開的雪茄。
他下意識地想要留住喻郗。但害怕一出口就是挽留，隻能笨拙地掏出喻郗最討厭的雪茄，借此挽留喻郗。
他期待一向討厭他抽煙的喻郗還會偷看他，看到他抽煙，會回頭，鼓著腮罵他，抽走他手中的煙。
顧郡甚至想，隻要喻郗回頭，他就會立刻道歉，會抱著人在懷裡哄，喻郗想要他脫衣服都可以。
但是可笑的是，喻郗沒有回頭，甚至沒有再看他一眼。
*
喻郗越想越氣。
他覺得在車上那個暗戳戳期待顧郡哄他的喻郗像個傻*逼。所以即使後來他知道自己反應過於過激了些，他也拉不下臉和顧郡道歉。
好啊，要冷戰是吧，那就冷戰，又不是少顧郡一個，他喻郗就活不下去。
狗男人，王八蛋！
明明是顧郡把他惹哭的，憑什麼讓他道歉？再說了，一直是他被占便宜好吧！
想起顧郡那張冷漠的死人臉，喻郗氣得狠狠地踹了一腳牆。
然後把自己疼到了。
草！
喻郗眼睛紅紅的，揉了揉踢得發麻的jio，獨自蹲在門口自閉。
他窩在角落裡，刻意地避開顧郡的聊天框，把其他的聊天消息都回複完後，才矜持地退出去想要看聊天界麵。
顧郡肯定給他發消息了吧？發了的話，要他原諒他，也不是不可以。
喻郗不自覺地彎唇，意識到後又迅速板著小臉，按下了返回聊天界麵的鍵。
結果……有很多未讀消息，但裡麵就是沒有顧郡發來的信息。
喻郗：“……”
媽的。喻郗再次被顧郡氣到。
狗男人好樣的，以後再可憐狗男人，他就是傻子。喻郗冷笑，起身動動蹲得發麻的jio，掏出鑰匙開門。
看寢室群裡的消息，商冽和李沉景都在上課，鐘淩去了籃球隊訓練。寢室裡沒有人。
但是門打開，喻郗卻發現自己的桌子旁坐了一個人。
“你在乾什麼？”
喻郗臉色怪異。本該去籃球隊訓練的鐘淩居然坐在他的位置上，還在偷偷摸摸看手機？
該不會是在做那種惡心事吧？喻郗眼底閃過一絲厭惡。
寢室裡隻有鐘淩一個人，有些安靜過頭，便顯得喻郗的話格外大聲。
喻郗回來了？！
熟悉的聲音衝入耳道，乾了壞事被抓包的鐘淩臉霎時通紅，他倉皇無措地抬頭，果然看到心心念念的人站在門口。
他下意識解釋：“籃球隊、籃球隊訓練取消了…”
鐘淩反應慌張，一看就是做了什麼壞事。
該不會真是吧？這人變不變態啊！喻郗臉色怪異，“你坐在我這裡乾什麼？”
“對……對不起！！”喻郗這一句話猶如一記重錘，直接把鐘淩錘清醒。他猛地起身，卻又不小心帶倒了放在桌子上的手機，手機掉在地上。尚未熄滅的屏幕上跳出一張照片。
——穿著藍白校服的男生露出可愛的虎牙，乖巧地衝鏡頭笑。
漂亮又青春。
這是喻郗高中時候的證件照。
喻郗臉色更怪了。他看不到照片裡人的五官，卻能從發型和服飾中認出那人是自己。
原來鐘淩不是在他的位置上對著他的照片紓解，而是單純地在他的位置上看他的照片？
這是什麼純情又笨蛋的行為？
“我……”
鐘淩的臉爆紅成番茄，他不敢去看喻郗的表情，手忙腳亂地彎身去撿地上的手機，卻不小心碰到同樣想要撿起手機的喻郗的手指。
經典偶像劇劇情。
那一刻，時間好似被拉長，每一幀都在放大鐘淩的局促和慌張。
像是被火燙到，鐘淩快速縮回手，低著頭不說話。
麵對眼前低著頭不敢看他的青澀學弟，喻郗來了興趣，“你怎麼有這張照片？”
好家夥，原來鐘淩還真的喜歡他這麼久了。
“我在…在你們學校公告欄裡看到的……”
鐘淩和喻郗在數學競賽集訓期間認識。他對喻郗一見鐘情，在競賽結束後，便對喻郗表了白。
毫不意外，被拒絕了。
青澀的高二男高中生被喜歡的人拒絕了也不氣餒，隻會一直反思自己時不時哪裡做的不夠好。
直至喻郗畢業，他上了高三，也在為了更靠近喻郗而努力。
喻郗就讀的高中有一個關於曆屆學長學姐照片的公告欄。高三的每一次聯考結束，抑或是每一次他撐不下去時，鐘淩都會獨自一人跑到喻郗曾經就讀的高中，在公告欄麵前站很久。
偶爾有時候，鐘淩會失去關於喻郗的記憶，也不記得自己要來這裡做什麼。但是等他回過頭時，他就已經站在了公告欄麵前，癡癡地看著宣傳照上的少年。
就這樣鐘淩抱著再次見到喻郗的期待，考上了喻郗所在的大學，然後便是驚喜地發現，他和喻郗分在了同一個宿舍。
和喜歡的人同住一個屋簷下，鐘淩自然是高興，但心癢難耐的同時又怕嚇到對方。
他每天都在努力笨拙地對喻郗好，但是效果並不是很理想。
這次是喻郗太久沒有回來，他實在是想喻郗想得過分了，才會寢室隻剩他一個人時，偷偷摸摸坐在喻郗的座位上，對著喻郗的照片發呆。
可沒想到這麼巧，喻郗居然剛好回來了。鐘淩羞赧地麵紅耳赤，但是又偷偷地期待喻郗能問他些什麼。
喻郗疑惑：“看到？你怎麼看到的？我記得我們高中離得挺遠的吧？”
何止是遠。喻郗在A市一中，鐘淩在A市二中，兩所僅差一字的學校分彆在A市的兩邊。
從市一中去往市二中，起碼要橫跨整個A市。
“而且，我不記得我有給過你這張照片。”喻郗走近，“你哪裡來的？”
照片還是高清□□，質量一等一的好。
喻郗記得他的學校。鐘淩臉紅，他囁嚅，張了張嘴，大半天說不出話。
喻郗的問題尖銳卻不難回答，鐘淩大可以用“網上找的”、“彆人拍的”、“彆人發給我的”……諸如此類的理由反駁。
但他偏偏選擇了說實話。
“是我，我自己去拍的……”鐘淩聲音越來越小，頭也跟著垂下來，“喻郗，我很喜歡你，我不記得從什麼時候開始的，但是我真的好喜歡你。”
嘖，又表白了，怎麼這麼沉不住氣？
喻郗動動唇，正想說幾句話下流話調戲害羞的小狗，卻沒想到鐘淩又急急忙忙地抬頭說：
“你能不能不要著急拒絕我，我真的很喜歡你。我沒有開玩笑，或許你不知道，在我夢裡，我已經和你表白很多次了。”
怕喻郗聽多了不信，他又一次保證似的說：“真的很喜歡你。”
如果鐘淩有狗狗的耳朵和尾巴，此刻的尾巴一定是可憐兮兮地垂下，耳朵也沒精神的耷拉。
每一次表白的夢境結束後，鐘淩都會莫名地悵然若失，隱約感覺他失去了什麼重要的東西。
喻郗一直不說話，鐘淩沒敢抬頭看他，悶聲：“你可以不拒絕，等你想要我了，再答應我好不好？”
喻郗：“不答應也不拒絕，那我不是釣著你了？”
鐘淩終於抬頭，臉紅紅地認真看他：“我願意被你釣著，隻要你不拒絕我。”
舔狗至極的話。
但喻郗聽了，心情舒暢度莫名就上升了。
鐘淩真的很像他養過的那隻可愛小狗。總是圍著他腳邊笨拙地打轉，偶爾會蠢蠢的撒嬌向他討要肉骨頭。
撒嬌的樣子蠢萌蠢萌的，莫名戳動喻郗心窩。
但偶爾好話聽多了，喻郗就惡劣地想要逗一逗這隻小狗。
他走過去坐在鐘淩坐過的椅子上，漫不經心地說：“鐘淩，你好舔狗啊。”
“都說會釣著你了，怎麼還心甘情願讓我釣呢？”
喻郗這句話簡直是把所有藏在調情對話下的真相硬生生強行拽出來，曝曬在陽光下。
輕易就能讓人尷尬得無地自容。
但鐘淩這隻笨狗狗腦回路格外不同，他以為喻郗是鬆口了，便有些高興地回答：“因為我喜歡你。”
又小心翼翼地問：“那你是同意了嗎？”
這隻蠢狗，為什麼還這麼高興啊？不應該覺得丟人嗎？不應該生氣嗎？
喻郗擰眉，他故意說：“那你隻喜歡我一個嗎？”
“我才不同意。我怎麼知道你那句話是不是對很多人說過？”
鐘淩一下子就著急了，“我隻喜歡你一個。那些話對彆人沒說過，隻對你說過，真的。而且……而且……”
他欲言又止地害羞，狗狗眼濕漉漉的，一眼又一眼地偷看喻郗。
狗係顏值在裝可憐和害羞方麵有天然優勢，顏狗喻郗心臟被擊中。但這次萌發的情感卻不是想要親熱，而是更想要逗狗的惡趣味。
喻郗挑眉：“而且什麼？”
鐘淩扭捏又害羞，纖長濃密的睫毛顫啊顫，眼尾的紅將狗係顏的優勢拔至巔峰。他羞赧地說：“而且…我還是個處男。”
喻郗：？？……？
鐘淩臉紅小聲強調：“是守男德的處男。”除了他認定的老婆，彆人的小手他都不摸。
“我隻喜歡你一個。”
真是……笨狗！誰問他是不是處男了？喻郗不死心，又說：“可我不止喜歡你一個，我喜歡很多人。”
鐘淩狗狗眼瞬間亮了，blingbling得比頭頂的白熾燈還要閃，他語氣聽起來很高興，又帶了點小心翼翼的希冀：“你喜歡我？”
蠢蛋的側重點總是與眾不同。
喻郗：“………”
不僅一點調戲的爽感都沒有，還很想打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