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屍人暮氣沉沉的吆喝一聲高過一聲,直叫人脊背發涼。
這時就算新人女玩家還想玩宮心計,白梅也沒心思奉陪,她衝到窗邊,鎖定推著獨輪車朝旅館靠近的收屍人。雖然白梅早就知道怪病的症狀,可知道和看到完全是兩碼事,當她親眼目睹屍體手臂上那一排排陰森森的白牙,本來就不太好的臉色又白了兩分。
白梅搖搖欲墜地扶住窗沿,咬緊牙根強撐著沒暈過去,江問源背上藥箱,“去村長家之前,我想先和那位收屍人聊兩句。白梅,你動作快些。”
新人女玩家本來還想繼續爭取一下住進來,江問源的話成功堵住她的嘴,他對熟悉的女性同伴都那麼斯巴達,她住進來恐怕也討不到什麼好處。
新人女玩家保持微笑,“我還要通知其他玩家,就不打擾你們了。”
白梅回頭看向新人女玩家落荒而逃的背影,又看看江問源那張缺乏表情的臉,“我馬上就來!”
江問源和白梅下樓時,已經有三五個玩家站在旅館門口,朝收屍人的方向張望。收屍人從上到下嚴嚴實實地將自己包裹起來,隻留一張臉露在外麵,他推著獨輪車在旅館門前停下,神色麻木地看向玩家們,“外鄉人?”
礙於那些恐怖的屍體,沒人敢輕易上前與收屍人攀談,心想著總會有不怕死的人去的。江問源就是他們心中所想的那個人,他走出旅館,“先生你好,我們是為摩那裡加疫病而來的醫生。我能向你詢問一些問題嗎?”
收屍人聽說他們是醫生,眼底終於泛起一絲波瀾,但很快又恢複死氣沉沉的模樣,“我還要趕在太陽下山之前掩埋屍體。”
江問源低頭思索片刻,“我能與你同行麼,正好我也想對屍體進行檢查。”
“可以。”收屍人推著獨輪車走到位於旅館隔壁的酒館,一具被黑布草草裹著的屍體像垃圾一樣被扔在門口,收屍人停好獨輪車,把地上的屍體搬上獨輪車。
江問源沒有立刻跟過去,他對嚇得快要掉色成石膏像的白梅說道:“我自己去就可以了,你跟旅館老板去村長家,我有個任務要交給你。”
他對白梅耳語交代完任務內容,正要跟上收屍人,玩家當中有人出聲喊住他,“陳眠。”
江問源朝聲源望去,竟是第一輪險些把他給坑了的左知行。左知行穿著寬鬆的墨藍色純棉睡衣,平日一絲不苟梳起的背頭垂下來,非常減齡,難怪江問源一直沒發現他。左知行繼續說道:“我和你一起去。”
江問源笑了笑,“那還等什麼。”
在其他玩家驚悚的目光下,兩人沒什麼緊張感地大步跟上收屍人。
相比起江問源,收屍人對擅自跟過來的左知行就沒那麼好的態度了,但左知行是什麼人,大寫的大佬,他的場麵話說得很漂亮,“摩那裡加疫病的治療刻不容緩,我可以幫你分擔吆喝的工作,還請你在路上儘量回答我同伴的問題。”
收屍人陰鬱的臉色稍稍緩和,他平穩地推著獨輪車前行,“醫生,你們想知道什麼?”
江問源邊走邊問:“疫病是什麼時候爆發的,到目前為止患病規模如何,有多少人死於疫病?”
收屍人的語氣充滿悲傷,“最開始患病的是三個孩子,在一個多月前,那三個孩子像往常一樣在風車附近玩耍,結果回家之後就病倒了。他們高燒不止,眼睛冒出牙白,刺到眼球。孩子們的家人嚇壞了,把那些怪齒拔掉,然而沒過多久怪齒又重新冒出來。他們一次次拔掉怪齒,孩子們沒熬多久就死了。從那以後,很多人都在不該長牙齒的地方冒出牙齒。現在村民們都閉門不出,我不知道有多少人患病,但是……死去的人已經超過全村的半數。”
江問源走在獨輪車旁,戴著白梅帶入遊戲的醫用手套,執起一位死者的手,“他手臂上的傷口是怎麼形成的,是患病後自行開裂嗎?”
收屍人的視線落在手臂上仿佛在露齒大笑的傷口,“怪病不會導致皮膚開裂,這些傷口都是他們自己割開的。怪齒會最優先從傷口中冒出來,當眼睛或者其他地方長怪齒時,在皮膚上切開傷口後,這樣就能把眼睛保下來。”
江問源把死者的手臂放回黑布中,“我們現在走的方向,不是去教堂後麵的墓地吧。”
收屍人又從一戶人家收了兩具屍體,“墓地葬不下那麼多人,村長讓我把屍體葬在村子西麵遠離水源的旱地。”
收屍人推著滿滿一車的屍體,帶著江問源和左知行來到埋屍地,那裡有一個新挖的土坑,是收屍人白天剛剛挖好的。江問源把一對新手套遞給左知行,“尊敬的先生,我們能否借兩具遺體進行檢查。向上帝發誓,我們的檢查是為了找出治病的方法,絕對不會侮.辱屍體。”
“叫我萊爾吧。”收屍人看屍體都看得麻木了,“你們隨意吧。”
江問源和左知行從獨輪車上搬出一男一女兩具成年人的屍體,左知行選擇男性那具,動作麻利地檢查起來。江問源默默對手下那具女性屍體道過歉,便伸手在她身上摸索起來,隻要摸到怪齒的地方,就掀開衣物數怪齒的數量。
江問源把女屍從頭頂到腳趾縫全部數過,“她身上一共有兩百零六顆怪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