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問源提出要互通姓名的要求後, 雙手搭在膝上的武士鎧甲一動不動地坐在江問源對麵,自動國際象棋機棋盤上的棋子自己動起來,用棋子擺出一個心形,心形由半邊黑棋、半邊白棋組成, 在心形的旁邊, 單獨放著一枚黑棋的皇後和白棋的皇後。
賈棋手雙胞胎女兒的名字叫做悅棋和愛棋,她們的名字都可以用棋盤上的心形 皇後棋子代表, 而黑白兩色則代表這個名字屬於兩個人。二次修好的自動國際象棋機的驅動內核, 果然是兩位被剔骨取腦的雙胞胎姐妹。
江問源看著重新恢複初始位置的骨棋,“悅棋小姐、愛棋小姐, 這局生死棋局, 如果我輸掉, 你們可以取走我的骨頭和大腦。要是我贏了,我也有一個要求, 告訴我是誰殺死你們。如果你們同意的話, 那就請你們先手下棋。”
在國際象棋的規則中, 白棋走先手, 黑棋後手。自動國際象棋機識彆棋子的方式是感應骨棋重量對棋盤造成的壓強, 黑棋比白棋整體都要重,自動國際象棋機始終持有黑棋。鍛煉棋力, 先後手都需要加強,所以自動國際象棋機並未采用白棋先手的規則。
兩秒之後, 黑棋的士兵e5開局, 自動國際象棋機接受了江問源的生死局。
江問源以白棋士兵e4防守, 這是新手都能掌握的開局技巧,但是棋局發展下去,局勢會變得錯綜複雜,以江問源的棋力,又怎麼會是自動國際象棋機的對手。當江問源的白棋被黑棋接連攻下,棋麵的局勢完全向黑棋傾斜,江問源的勝算一再壓縮,眼看就要走投無路了。
陳顏站到江問源身後,伸手搭在他的椅背上,想要用手指在江問源肩上寫棋位,指揮他在盤麵上爭取逆轉劣勢。可是陳顏的動作卻被武士鎧甲察覺了。一直安靜地坐在椅子上的武士鎧甲,伸手搭上腰間的武士.刀,僵硬地扭動脖子,用那張猙獰的麵具正對陳顏,直到陳顏放開搭在椅背上的手,武士鎧甲才鬆開武士.刀,把注意力重新投回棋局中。
武士鎧甲和棋桌都屬於自動國際象棋機的一部分,可是從這場生死局看來,武士鎧甲和置於棋桌內部的雙胞胎姐妹大腦,似乎是兩個獨立運作的意識。
這個發現非常有價值,可是陳顏現在哪還有心思去關注這件事,白棋的局勢已經岌岌可危,江問源堅持不了幾步就會被黑棋逼到絕路,就算是世界第一的國際象棋棋手來接手棋局,都無力回天。
江問源,必輸!
陳顏沒有玩偶,拚硬實力恐怕也拚不過武士鎧甲,唯一的辦法隻有逃跑,隻要能堅持到白天,和彆墅主屋的客人們待在一起,武士鎧甲便不敢輕舉妄動。可是江問源三分之二的心肺功能被取走,外麵風雪交加,天氣極其惡劣,他的體力根本無法在這種環境下和武士鎧甲玩追逃戰。
陳顏看著江問源神色平靜的側臉,把手貼在心臟的位置,她微微用力壓向心臟,無論要付出什麼樣的代價,她都絕對不會讓江問源死在這裡……
黑棋的皇後,將白棋的國王逼到絕路,將軍!
棋局勝負已定,江問源唯一能做的事情,隻有認輸。
江問源輕輕轉過頭,看向臉色煞白的陳顏。關山躲在房間的角落瑟瑟發抖,秦啟月是新人不會唇語,江問源的唇語,是說給陳顏的:感到絕望嗎?你現在的感受,從陳眠死亡的那天起就一直折磨著我。這種滋味好受嗎?
江問源伸出雙手,往棋桌上方一抱,一個可愛的花仙子玩偶便出現在他的懷裡。
花仙子的特殊能力:絕對欺詐,對能力使用對象(僅限遊戲世界中的NPC)完美隱瞞或欺騙某件事情的真相。
當江問源激活花仙子的能力後,花仙子從江問源懷裡飛起來,她翅膀上的熒光灑落在棋桌和武士鎧甲的身上,飛了一圈後,她朝江問源露出一個可愛的笑容,便化作熒光消失在空中。
江問源隨意拿起一枚城堡,以完全不合國際象棋規定的走法,直接推倒黑棋的國王,把白色城堡立在黑棋的王位上,“將軍,我贏了!”
自動國際象棋機竟然認可了江問源荒謬的勝利,武士鎧甲將吃棋重新擺回棋盤上,棋桌內部的係統運轉起來,把棋盤上錯位的棋子回歸原位。
陳顏看著麵帶微笑的江問源,心情仿佛剛玩了趟蹦極:“…………”
江問源故意隱瞞花仙子的功能,為的就是讓他好好感同身受一下當初江問源目睹他死亡現場的心情。溫柔體貼的江問源已經不在,他現在簡直心黑又鬼畜。可誰讓他是江問源呢,陳顏是不敢有半點不滿的。
江問源一直等到棋子完全整合完畢後,才對自動國際象棋機問道:“現在你們該兌現生死局的承諾,告訴我,是誰殺死了你們?”
棋盤上的黑棋先動起來,在棋盤上擺出一個短撇。接著是白棋,在短撇旁擺出一捺。黑棋和白棋再次交叉動棋子,在撇捺下再擺出兩筆,就像是姐妹倆交替動筆,一起寫成一個單字——父。
完成生死局的承諾後,武士鎧甲從椅子上站起身,他把棋盤上的骨棋收起來,拖著棋桌離開了荷字間。
當房門合上後,秦啟月吐出一口長氣,剛才江問源和自動國際象棋機下棋時,他被武士鎧甲恐怖的氣場攝住,動彈不得。看來他還是太小看圓桌遊戲了。秦啟月給江問源倒了一杯水,“江哥您辛苦了。看來我們的推理沒錯,殺死雙胞胎姐妹的人,就是她們的父親!”
江問源沒有對秦啟月的結論予以肯定,他喝下兩口水,朝陳顏看過去,“你覺得呢?”
陳顏剛剛當眾被教訓一頓,雖然除了江問源沒人知道她被訓,她現在的態度完全可以用乖巧這個詞來形容。
陳顏認真地分析道:“我覺得‘父’的背後還有我們沒挖掘出來的秘密。雙胞胎姐妹才十二歲,賈棋手完全有辦法讓她們悄無聲息地死去而不引起懷疑。江哥之前就對賈棋手說過,如果他要用女兒的骨頭和大腦修理自動國際象棋機,沒必要在她們的宴會上動手,還光明正大地把她們的骨棋展示在餐廳裡。這很容易讓賈棋手的人生毀於一旦,他再也沒有機會實現成為世界第一的國際象棋棋手的誌向。”
江問源滿意地點點頭,“雙胞胎姐妹的屍體被遺棄在廚餘垃圾桶中,狼哥四人的屍體則是在床上,對比之下,可以說明凶手對雙胞胎姐妹有憎恨、厭惡之類的負麵感情。如果賈棋手嫉妒女兒的國際象棋天賦,那他為什麼還要費儘心思組織這場宴會呢?”
在江問源的提示下,秦啟月努力思考起來,“可是‘父’指的不是父親嗎。難道是賈棋手擁有第二人格?還是說因為棋子擺不出那麼複雜的祖字,所以隻能用父來代替祖父這兩個字,凶手是賈常勝?!”
“現在凶手已經鎖定在可能擁有第二人格的賈棋手,和賈常勝這兩個人。”江問源放下水杯,“跟著這兩條線索查,應該用不了多少天就能通關了。”
江問源晚上喝過粥,現在又喝了一杯水,屋裡沒有獨立衛生間,江問源隻能到彆墅側屋澡堂裡的廁所去解決生理需求。江問源返回荷字間時,在走廊上和武士鎧甲撞個正著,武士鎧甲一手拖著自動國際象棋機,一手拿著一個滴血的布袋,從布袋被撐出的輪廓來看,裡麵裝著的無疑是人骨。武士鎧甲沒能在江問源這裡討到骨頭,又去彆的房間尋找了新的受害者。武士鎧甲沒有理會江問源,拖著自動國際象棋機離開了彆墅側屋。
江問源回到荷字間,並沒有說起武士鎧甲又襲擊了彆的玩家的事情。不過陳顏敏銳地察覺到江問源的沉默,睡覺時,她把體格比她要高出不少的江問源擁入懷裡,讓江問源聽著她的心跳聲,告訴他,無論何時,他都會在。
第二天早上,江問源醒來的時候,關山已經不在荷字間了。關山以最大的惡意算計江問源,江問源昨天還不計前嫌保住他一命,關山就算臉皮再厚,也沒那個臉繼續扒著江問源不放。
荷字間剩下的三個人,收拾收拾用過早餐後。江問源沒有提議去看昨晚死在武士鎧甲手裡的玩家,他對陳顏和秦啟月說道:“我們從頭開再整理賈常勝和賈棋手這對父子的情報,看看有沒有什麼地方遺漏。”
從彆墅東側屋到彆墅主屋的路上,江問源三人稍微繞了一下遠路,再次來到他們第一天踩點時專門走過的噴泉。冰封的噴泉還是老樣子,江問源想看的是賈常勝的雕像。
秦啟月踩著雪後退幾步,拉開和賈常勝雕像的距離,“其實我第一次看到賈棋手時,就覺得他和賈常勝長得很像。這對父子長得那麼像,其中卻有一個是連自己親人都下得了殺手的魔鬼,真不知道凶手會是誰。”
江問源指了指賈常勝雕像的腳踏,他身邊的陳顏立刻會意,她蹲下來,把腳踏上的積雪全部清理乾淨。陳顏清理完積雪後,摘掉右手的手套,用手指觸摸刻在腳踏上的字,上麵寫著賈常勝的名字和他的生卒年份。
江問源蹲起容易引起眩暈,他隻能站在陳顏旁邊觀察雕像腳踏,看了許久也沒看出哪裡異常,“你發現什麼了?”
陳顏重新戴上手套,拍拍身上的雪站起身來,“賈常勝的名字那塊地方有小麵積凹陷,看不出來,要用手摸才能感覺到,彆的就沒什麼異常了。走吧,我們去彆墅主屋,你現在嘴唇都有點凍紫了。”
三人去到彆墅主屋後,沒有直接去找賈棋手,而是去找了賈夫人。
這是江問源第一次和賈夫人打照麵,昨天說起賈夫人時,陳顏和秦啟月用木訥這個詞來形容她。可是江問源卻覺得,木訥最多能形容賈夫人十分之一的狀態,她給江問源的感覺就像是一個沒有靈魂的發條木偶,隻要發條繼續旋轉,她就會按照既定的路線去運動。賈夫人可以日複一日完美地完成身為妻子和繼母的工作,但她的精神狀態恐怕並不健康。賈棋手到底是出於什麼樣的心態才選擇了這樣一位女性再婚。
江問源開門見山地對賈夫人問道:“我們認為賈棋手的精神狀態不對勁,他可能擁有第二人格。你和他成婚十年,有沒有覺得賈棋手有什麼反常的行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