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萬忠是你留給周帝的刀,隻可惜這把刀太鈍了,朝廷勢力已隱隱要失衡,剛巧我出現,你便順勢推舟挑了我,來幫著磨這一把刀。”
“既是鋒刃,也是磨練周帝,隻看他能不能抓住這個機會,借我磨開口子,勝過你去。”
“真是好大一場不敗的博弈。若我未看透,與你為敵,便是羅萬忠勢穩,三方勢力重歸於平衡,周國安康。若是事態有偏,最糟也不過是羅萬忠鋒刃儘被我折,而那時候我就會是新刀,周國仍然勢分三方。唯一的問題是周帝無法像控製羅萬忠那樣控製我,不過這也算不上是什麼麻煩,有你在上頭壓著,我永遠都是周帝最好用的磨石。”
戚樂越想越覺得有趣,她問:“你就這麼喜歡為人師表,甚至不惜拿自己給弟子當墊腳石?難道鄭鶴當年就是這麼教你的嗎?”
開陽鬆手,任憑茶盞摔在地上碎了個徹底。
嘩啦一聲,打斷了戚樂的話,也打斷了戚樂構出的激將氣氛。
茶水與瓷片在地上混亂交雜,開陽君方才抬了眸,不輕不重道:“戚樂,你不必以話術激我。”
“你已入周,周吳之間勝負已定。你說再多,也不會改變任何事。”
戚樂反問:“不改變任何事?”
她道:“那我搬掉羅萬忠,你也無所謂了?”
開陽君淡聲道:“隨意。”
戚樂又道:“是了,你隨時可以再立一個羅萬忠幫周帝。那我不做你的敵人,替你除掉周帝呢?”
“你如果真想要周吳結束這些年數不清的爭鬥,統一了緬江南北,為什麼不乾脆自己去做這個周帝?”戚樂笑道,“彆告訴我你忠義,做不來亂臣賊子。”
“開陽君,咱們也彆彎彎繞繞了,直接打開天窗說亮話吧。”
“你與其期待周帝能敗你,倒不如期待我。”戚樂彎了眼,“搬掉羅萬忠,我來做你的對手。”
開陽君盯著戚樂,好半晌,他終於露出一抹清淺的笑。
他對戚樂道:“說話的技巧不錯,懂得要從人心中最深處去誘導,讓對方不由自主順著你去來達成目的。”
“戚姑娘,今日過後,你就算變出一萬條理由來證明你不是月迷蹤,我也不會再信。”開陽君抬手命侍女打掃地上的碎片狼藉,他說,“這世上的瘋子沒那麼多。”
戚樂微微眯起眼,她問:“你不肯?”
開陽卻道:“我為什麼要肯?羅萬忠手裡握著的是周國的內政,讓我將周國的內政教給吳國的策臣——這不是膽大,這是求死。”
“我一早說過,我不瘋。”開陽君向戚樂抬了抬手,“這茶是吳國的金葉,戚姑娘不嘗嘗嗎?”
戚樂也不生氣,她點點頭說:“既然如此,那我便走了。”
她臨行前甚至還嘗了一口茶,笑著對開陽說:“這不是吳國的金葉,這是周國的雲崖。你連這都要誆我。”
說罷,戚樂當真也沒什麼留戀,轉身便走。
她腰上的鳴玉做了拜帖,回去的時候,竟連聲音都沒有了。
係統雖然聽不懂他們倆又在打什麼機鋒,但戚樂要走的動作不像作假。係統忍不住問:“真就這麼走啊。”
戚樂輕笑:“走什麼呀,他才舍不得。”
係統:“……?”瞧著不像啊,開陽這麼郎心似鐵?唉不對,我詞是不是用錯了。
係統還在糾結,戚樂毫無留念。
開陽看著她沒什麼猶豫地漸遠,指尖忍不住微微動了一瞬。
就在戚樂要跨出門檻的那一刹,戚樂聽見了開陽低沉的聲音。
開陽道:“你可以試試,看能不能動得了羅萬忠。”
戚樂停下了腳步,她回過了頭,眼睛都忍不住微微眯起。
“現在誰是瘋子?”她像是咬到了蜜糖狐狸,拖著尾音道:“開陽,做人要誠實一點,怕無聊要直說。”
“冷冰冰的男人是不會討人喜歡的。”
開陽君沒說話。
而戚樂則抬頭看了看太陽,像是在等什麼。
過了一會兒,有太傅府中的仆人匆匆一路趕到正堂,他瞥見了戚樂,卻也顧不得太多,著急向開陽君彙報道:“大人,禦史台參了羅相一十八本!陛下震怒,緊急宣召尚書省,要徹查這事呢!”
開陽君低聲問:“未宣召我麼?”
仆人期期艾艾:“這、這倒是沒有,可能是陛下覺得這事沒必要勞動您?”
開陽將視線投向了還在他府中賞夕陽的戚樂。
戚樂注意到對方的視線,回頭說了一句:“太傅大人,我剛剛就說了,做人要誠實一點。不是每個人都能像我一樣猜到您到底想要的是什麼,至少禦史台就不知道,他們拿著那些東西可是如獲至寶,隻等著同您邀功呢。”
“是我疏忽,你為中書侍郎,往日裡除了近臣,接觸到最多的就是禦史。”開陽道:“而你今日特意來我府中拜訪,為的就是讓陛下起疑,從而不召我。”
戚樂笑道:“錯了,我隻是瞧著天氣不錯,想來見你一麵而已。隻是我們三月未見,我想著總要送點禮上門才合適。”
“正巧了,大人剛剛也允了我可以試一試。”戚樂悠悠道:“不知我試的這一下,大人覺得滿意嗎?”
開陽君聽了她話反而微微笑了,他說:“戚樂。”
戚樂:“?”
開陽君看著她,笑著說:“喜歡踩彆人痛處的女人,也不會惹人憐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