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在去見開陽之前,她還先是得把該做的做完。
係統見她忙忙碌碌,不免問了一句:“不是要去見開陽嗎?你怎麼又停下了?”
戚樂答:“三個月不見了,貿然上門不太禮貌,我得備個禮去。”
係統:你這忙忙碌碌地我隻看出來工作,半點沒看出來來備禮啊?
係統看不出戚樂在備禮,但戚樂卻覺得自己的確是在備禮。
還在儘善儘美的備禮。
戚樂確保一切都在有條不紊的進行後,方才特意問了宮中侍衛開陽君下朝後往了哪一處方向。開陽這個人因為脾性的緣故,沒什麼朋友。所以他下朝後通常也沒什麼去處,找宮門的侍衛打聽一聲他往了哪個方向,基本就能知道他去了哪兒。
得知開陽回了府,戚樂便也往長安巷去。
在馬車上,她整理著她對開陽君所有了解。
他是個孤兒,六歲時被名士鄭鶴收入門下,方才改名開陽。鄭鶴尤為偏愛這個徒弟,收了開陽後便直言此生隻會有他這一個弟子。秦破虜的情況算是超出預料的特殊。
秦破虜生於周國名將秦氏,許是秦氏殺孽太重,這一代竟然一個兒子也沒有。那時周國正在動亂,除了要應付吳國與蠢蠢欲動的少族,羌虜也在東邊借機作亂。將才不夠,人手不夠,秦家老大心一橫便乾脆將頗有天分的嫡女做男兒養,改名破虜,一並送上戰場拚殺。鄭鶴本已不想再收弟子,卻感於秦氏為國護疆的忠義,破例收了秦破虜為關門的小弟子。
戚樂從秦破虜那兒打聽過,開陽的性格的確是很冷淡,哪怕秦破虜是他師妹,起初也沒多給她分毫的區彆優待。秦破虜是鍥而不舍主動的糾纏開陽,糾纏差不多五六年,才有了現在這般還算是不錯的師兄妹關係。
秦破虜因此總結:“我師兄隻是麵冷,心還是熱的。隻需多相處些時日,他便能明白先生的好,能與先生成朋友了。”
當時戚樂隻是笑笑並沒有說話。這招數隻有秦破虜能用,因為除了她,戚樂看這世上是沒有人能忍受開陽的冷漠脾性長達五年之久的。
然而即便是秦破虜,對於開陽在想什麼,也從來是一無所知。
他在想什麼,他想做什麼。從來是他希望你知道的,你才能知道。他不希望的,便有一萬種法子讓你誤入歧途。隻可惜他雖窮極慧智,皮肉骨下卻依然還是個憂寂的人。
仍然想有誰能猜到,有誰能看見他。所以他在落子的時候,刻意留下了痕跡。
周朝的三方製衡,羅萬忠的權勢,小皇帝看似純然實則忌憚的信任。如果不是先前在畫舫上被開陽狠狠激了一把,戚樂覺得自己能反應的更快一點。
好在現在還算不晚。
她像是在玩一場競賽的遊戲,越至遊戲後半段,便越興奮。戚樂下了馬車,敲了開陽君家的門,說來拜訪。
門房被驚了一跳,猶疑片刻方才問:“您有帖子嗎?”
戚樂笑眯眯道:“沒有。”
門房為難道:“這沒有拜帖……我通報也不方便呀。”
戚樂也不為難對方,她順手扯了自己身上的寬型的鳴玉,取了馬車裡備用的筆直接在遇上寫了戚樂二字,將玉佩給了門房:“那給您拜帖便是。”
門房瞧著手裡的那塊玉,又看著含笑的戚樂,猶豫之下,還是拿著那塊玉去尋了主家,請戚樂稍後。
戚樂便還真乖乖等著了。
係統問:“開陽君知道你來,會不會直接將你拒之門外?”
戚樂道:“不會。”
係統問:“為什麼?你這三個月在朝政上基本就是瞎懟他吧?菩薩也氣啊。”
戚樂答:“因為中間屋子沒人住,他不讓我進,我轉身就拿梯子從隔壁房子翻牆進。”
戚樂還補充了一句:“他知道我做得出來。”
係統:“……”
係統一時不知道該如何評價戚樂,而這時門房也匆匆回來了,他向戚樂恭敬行了一禮,口稱:“戚大人請入,我家大人在正堂靜候著您。”
戚樂聞言微微挑了眉,她說:“正堂啊。”
門房不知道正堂怎麼了,隻聽戚樂笑了聲,什麼也不說的就走了進去。
正堂內,開陽君正等著她。
他已經請仆人沏了茶,戚樂到時茶溫恰好。
戚樂瞧著坐在上位的周國太傅,開口便是一句:“開陽,我這塊磨石,你用的還趁手嗎?”
開陽聞言端著茶水的手指微微一頓,他抬眸多看了一眼戚樂,似乎是半點也不意外她會猜到自己放任戚樂與他敵對,也是存了給小皇帝送點刀矛,進一步曆練他為人君者的手腕心性的心思。
所以開陽回答:“好用。”
戚樂也不惱,她接著問:“那你覺得,在周帝心中,我到底是羅萬忠的人,是對付你的刀刃,還是你用來麻痹他,實則是對付羅萬忠的內刺?”
開陽的手終於頓住,他擱下了茶水,反而問戚樂:“這重要嗎?”
戚樂道:“當然重要。”她藏著笑,“這關係著你到底在想什麼。”
“起初我也不明白,畫舫上你明明已經猜到了我想做什麼,卻為什麼不僅不攪局,還幫了我一把。”戚樂故作疑聲,“我起初很生氣,後來我想,我生氣難道你料不到嗎?你怕是就希望我生氣。”
“最好氣到一頭懵,和你徹底對著來才好。”
戚樂的扇子敲上了指骨,她慢條斯理道:“你給我右扶風,卻又不介意羅萬忠給我中書侍郎——這事瞧著矛盾,但細想想也不奇怪。因為太傅這裡不能再有一個中書侍郎了,太宰那兒卻多一個才好。”
“可這麼想,這裡便會又有一個問題。太傅和太宰是政敵,怎麼會有人會想要自己政敵的勢力龐大起來?”
戚樂瞧著重新端起了茶杯安然飲茶的開陽,說出了最後一段:“這個人如果不是瘋子的話,那隻有一種可能。彆人眼中的敵人在他眼裡從不是敵人,隻是一顆隨他落盤的棋子。一顆棋子,若是尚且有用,那自然是要豐富他的羽翼,以便再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