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支祁聞言乖巧的低下頭,讓戚樂伸手微微撥開了他的眼皮去看。戚樂的指尖能輕易感受到巫支祁薄薄一層眼皮下的脆弱球體,那是他的眼睛,戚樂不經意想起他原身的眼睛都快有她整個人那麼大,遠遠瞧著真是連形容都找不出的怪物。
“……疼。”
戚樂一怔,回過神瞧見巫支祁委屈地瞧著她。戚樂的拇指不知何時潛意識使了勁,都在巫支祁的眼角上都剜出了血痕。
戚樂:“……”
戚樂不著痕跡地咳嗽了一聲,收了回手,對巫支祁道:“沒事,眨兩下眼睛就好了。”
那滴露水巫支祁早就沒有感覺了,但他還是應了一聲。應完後,他又忍不住問:“仙長要去藥王穀嗎?”
戚樂悚然一驚,她麵上不動聲色,問道:“你聽見了?”
巫支祁不知戚樂的意思,回答:“想聽的話聽得見,不過若是再遠一點,估計就聽不太清了。”
戚樂心中微凜,還好她當時心軟了一瞬,沒有說出些多餘的話來,沒有透出他的身份去,不然被這小怪物聽進耳朵裡知道了自己其實已經想坑他……
戚樂心中有些微躁,而巫支祁全無所知,他隻是有些猶豫:“仙長能夠遲一點走麼?”
戚樂聞言抬頭,她慢慢問:“遲一點?”
巫支祁頷首道:“等我幫他們打完重霄羽宮。”
巫支祁說的倒沒什麼猶豫,他答應了的事情總想去做好。戚樂與他也算相處了一段時日,並不難理解他的思維。
所以戚樂笑了,她說:“那如果我留下,遲一點走,在這段時間裡,巫支祁是要去殺重霄羽宮的青龍,還是要守在我身邊從東境動亂中保護我呢?”
巫支祁不解:“不能都做到嗎?”
戚樂聲音微冷:“不能。”
巫支祁困惑極了:“可是我覺得我能做到,那條青龍並沒有照羽厲害。我能殺完青龍再回來保護你。”
戚樂聽他說完理想的可能,轉而提了另一個話題。戚樂淡聲道:“巫支祁,我有沒有和你說過我很怕死。”
巫支祁茫然,他顯然還不能理解“怕死”的意思。
戚樂則難得說了這麼多的話,她對這個由她從禁地裡放出的、不知道未來會對這個世界產生多大影響的小怪物耐心說:“我很怕死,所以我不喜歡將自己的性命交給彆人。如果要交給彆人,我便一點風險都不想要有。”
“你說你能做到。”戚樂歪了歪頭,她彎著眼笑了起來,“如果是照羽來殺我,你又要去殺青龍,還來得及再回頭救我嗎?”
巫支祁怔住,忍不住低頭去思考。戚樂發現他長的真快,才幾日,已經又竄了個頭,她踮起腳尖敲了下巫支祁的角,算是安慰又算是示好。戚樂溫聲道:“所以呀,我自己去給自己找安全的地方。至於東境,就像先前我允諾你的那樣,它將是你的天高海闊,高樓萬丈。”
巫支祁下意識問:“那仙長要的呢?”
戚樂笑道:“自然還是要的,隻是不是現在,還不到我需要的時候。”
巫支祁執拗問:“先前仙長從沒有提過時候,如果現在是有時候了,那麼什麼時候才是需要?”
戚樂瞧了瞧月亮,伸手掃過身上因夜風吹上的落葉,她道:“也許明日,也許後日。誰知道呢,總歸藥王穀與未來的東境之主有約定。這一點,我希望你可以記住。”
巫支祁微微垂下頭,他的眼睛裡是難以理解的困惑,所以他直接問出口:“還是有些不對,之前明明不是這樣的。現在有些奇怪。”
“沒什麼奇怪的。買賣做了賠本生意,在儘可能地挽回損失而已。”戚樂回答了他,又估計他現在還是聽不懂,方才補充了一句,“日後你還會經曆更多不能兩全的事情。要幫半妖,要當這東境之主,你早晚也會習以為常。”
“所以我本來……”
本來沒打算讓你去做實際上的東境主人。
戚樂說了一半,又將話收了回去。她思忖片刻,伸手撩開頭發,露出巫支祁給她帶上的那半隻耳墜,盯著他,像是要將話敲進他心裡一樣慢慢說道:“不管怎麼說,你都可以放心,我與你是合作夥伴這一點不變。我既然完成了我答應的,必然也不會忘記你答應的。”
戚樂說著,笑容裡其實已沁入了冷意,但巫支祁卻毫無所覺。
他甚至在聽了戚樂的話後,對戚樂尤為懇切道:“你說過需要我,你不要忘。”
戚樂:“……?”我說過這句?
巫支祁拉起她的手抵在自己的角前:“我答應過你的,我也不會忘。所以——”
戚樂指尖微動,她抽回了手。
她對巫支祁側首笑道:“等你坐上東境之主,再來於我說‘所以’吧。”
巫支祁:“?”
戚樂斂了笑,她越過巫支祁繼續往前走去,隻有聲音留下了幾句話給他。
“等你做了東境之主,就知道這‘所以’不該說出口了。
“做不到的承諾……還是彆說為好。
“說了……我會當真,就會來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