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斬龍08(1 / 2)

趙琅送來的信裡寫了有關安明珠母親的事。

大約是戚樂表現的太可怕了, 以至於趙琅寫信的時候都忍不住回憶三遍,回憶自己有沒有錯漏了信息還沒有給到。雖然他對於戚樂所說的話仍是半信不信的, 但如今真正的安明珠捏在戚樂的手裡, 他又一時間尋不到驅魔的法子, 也隻能先將這事放一放,已保住安明珠為先。

在信裡,趙琅將他認為的,可能會對安明珠有敵意的人都一一列了出來。

首先是已經被戚樂刨出去了的金氏——金氏嫁入時, 安明珠的母親正在待嫁,姑嫂關係處的極差。安明珠本人她也不是很喜歡,總覺得對方柔弱的樣子瞧著就讓人來氣,往日明裡暗裡的, 確也克扣過安明珠不少。

第二位自然是王氏了。

托趙琅在趙母心中地位的福, 趙母徹查了飛燕草一事。飛燕草出自王氏的花園,縱然失了一株, 但那一株片葉不少的好好待在安明珠的書冊裡,廚房裡也翻出了飛燕草種子的殘渣,要用這株葉片來定戚樂的罪實在是太過困難——更可況, 那草葉還是趙琅身邊的侍女替戚樂取的, 總不能說青竹要害趙琅吧?

事情聚焦在了飛燕草的種子上, 而種子這東西, 自然是王氏身邊負責園藝的仆人手中最多。趙母也不是傻子, 會單憑一味種子就當真認定了毒物來自王氏。她一麵命人嚴審仆從, 同時又命人仔細檢查安明珠的藥案, 查她的藥裡有無類似飛燕草作用的東西。

說到底,趙母比起王氏,更不信任安明珠。

好在戚樂最想要的,也不是趙母直接信了去打壓王氏,戚樂想要的就是這不信任,這對安明珠的徹查。

侍弄花草的園丁那兒沒能審出個結論,給戚樂檢查薑湯的那位大夫倒是看出了點彆的東西。

他幫著檢查戚樂的藥案,瞧到最後反而心生疑惑,他又去給安明珠把了次脈,把脈之後心中越發的心驚——這事他甚至都沒敢在場麵上說,是私下裡彙報給趙母了。

戚樂的藥案有問題。

這位大夫往日裡同戚樂診脈,出於禮教的緣故,甚少窺見戚樂的真麵,往往是隔著絲帕替她把脈。這樣一來,他對藥物的把握便要多依靠過往的醫案。往日裡,因著安明珠一直病弱,他倒也沒覺得哪裡不對,但這次將安明珠所有的醫案豆都翻出來——他瞧見了最早的醫案。

那時候安明珠的體質還在被醫生判定為性寒。隻是著性寒體質不過三年的功夫,就突然間,沒有任何回轉的成了性熱,這一性熱就又是三年,三年後似乎是調養的不錯,體質漸漸溫平起來,下藥時也不再大用清熱之藥了。

可以說安明珠的年紀不大,體質倒是在這不大的年歲裡轉了個三次。大夫琢磨著不太對,私下請了戚樂,冒著不敬的風險仔仔細細替她探查了一遍——查出仍是性寒,還是虛透了、用不得強藥的性寒。

這麼一查,飛燕草的事情暫且未能查出,但安明珠好端端的出生,養在趙家十四年卻生生養廢的原因倒是翻出來了。

誤診了。

這是大夫斟酌過給的答案。

但趙家全是人精,聽了這話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趙頡麵色陰沉,顯然是氣狠了,而趙母想得則更深。她在想趙琅說過的話,想著趙琅那一句“比大嫂更好嗎?”。

王氏出自書香門第,家中多出名士大儒,名聲極好。趙頡當初就是看中這一點,才會選她做長子的妻子。但如今瞧來,王氏雖是詩書禮義皆全,怕也是分著對象的。

於她無礙的,自是端莊複禮,於她有害的,她肚子裡的詩書就成了害人的毒箭。

趙瑾如今剛剛入閣,在這個當口若是對他妻子做出什麼懲罰,傳出外頭去,怕是會給高衍一派尋到由頭彈劾趙瑾一個“治家不嚴”。這可和趙琅的胡鬨不同,毒害失恃子輩,這樣的罪名甚至可以連到趙頡的頭上。

趙頡想要隱瞞——若是趙琅沒有說動趙母,這事情八成也就攔下了。

趙琅畢竟在趙母心中不同。趙母見趙頡猶豫,她幾下思量,輕聲提了安明珠的母親。

她對趙頡道:“如此對待明珠,熙兒在泉下會不會怨咱們?”

趙頡動容,他口中說:“趙熙她怨的還少嗎?”

說歸說,人年紀大了,比起年輕時也就不夠心硬。回想起早亡的女兒,趙頡最終道:“這家還是你先管著吧。家裡亂糟糟的,我看都要重學規矩!”

趙母稱是,對外隻稱王氏病了,暫時不許她再理中饋。那名發現了蹊蹺的大夫,最終也被趙家給予了一筆錢財,讓他離開建鄴,往彆處去了。

這個懲罰對於王氏來講其實並不算重。

她仍是趙府的長媳,隻要趙瑾不倒,她在趙府的地位就不會受到動搖。真正動搖了王氏的,乃是趙瑾的決定。

趙瑾瞧見弟弟麵白如紙,回首就又看見和趙琅打了次配合的戚樂也體虛病弱——趙瑾看不下去,他自己做了決定,從東廂房搬去了離王氏最遠的南廂,更將一雙兒女從妻子那接出來,說要親自教養,以免他們也學錯了詩書。

這對王氏的打擊才是最大的。戚樂聽青竹說,思喬姐弟倆被接走的那一天,從來沒示弱於他人過的王氏,竟然也哭了。

但這些都不是趙琅信中的重點。

戚樂雖然一早便懷疑安明珠孱弱的身體或許和王氏有關,方才直接借趙琅推了一把,但實際上她對於王氏真正憎恨安明珠的動機是不清楚的。

趙琅送的這封信裡,列出第二名王氏,告訴戚樂的正是王氏的動機。一個戚樂其實已隱約有些猜測,但一直未能得到證實的事情。

趙家的兩個女兒。長女趙煦嫁入皇家,為太子妃。二女趙熙嫁入清河安氏,不過一年便請合離,歸家又不足六月,自儘而亡。

按照趙琅的說法,趙煦是個溫和克己的閨秀,安明珠的母親趙熙則是個性情開闊又膽子奇大無比,敢帶著他在燈節翻牆偷跑出門的當代奇女子。在趙琅的記憶裡,趙熙日常挨訓被罰抄女則,但她都能閉著眼倒背女則了,也不影響她繼續上躥下跳沒一點閨秀模樣。

在趙母他們眼裡,趙熙這樣的姑娘,要不是長著一張漂亮的臉,要嫁出去基本沒有希望。

可趙熙偏偏就是因為長的好看,出入了幾次京中貴戚舉辦的宴會,哪怕她在宴會上連詩詞也寫不漂亮,也不妨礙眾人對她萬般誇讚,以致她剛過及笄禮,求親的人便幾要踏破了門檻。

趙琅認為,王氏對趙熙的不喜,金氏對趙熙的仇怨,便都是從這時候開始的。就好似這天下對女子的教導都是德容言功,德為最上,容為最下。趙熙的存在卻像是在打他們所有人的耳光,至少在旁人的眼裡,趙熙除了一張麵容和個好家世外,根本什麼都沒有。

而就是這樣的趙熙,最後嫁給的居然還是以清名聞天下的清河安氏,嫁給的是天下有名的學問人,連王氏的父親都誇讚不止的端方君子,安林竹。

“安林竹的資料我還記得。”係統插了一句,“確實是個極有才華的年輕人,是甲子第一的出身,卻因為受不了官場的汲汲營營,發現做官並不能為民請命後,就乾脆罷官而走的個性人。不過趙熙和他婚姻的失敗對他打擊有點大,趙熙和你都離開他後,他便就待在清河安心著書了,對後來的安明珠幾乎也就沒什麼影響。”

“怎麼,王氏恨安明珠還能扯上安林竹了?”

戚樂翻看著書信,回了一句:“或許這隻是個引子。”

確實是個引子,趙琅提這件事,更多的是為了提最後趙熙的死。

趙熙死時,除了早已出嫁並生育了皇長孫的趙煦,在趙琅眼裡,所有人都是逼殺了趙熙的真凶。

那時趙琅太小,他隻是看進去了,卻不明白發生了什麼。後來想想,趙頡派去守著院門不許趙熙出門一步的護院,趙母派遣幾乎是看壓囚犯一般看壓著趙熙的婆子。還有王氏,在趙熙死的那一日,拉著他哄著他,讓他無知無覺,甚至沒能去見趙熙最後一麵,反而在趙熙死時,被王氏拉著看了一夜的逗樂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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