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不好奇嗎?我母親死前將一切留給了我,甚至為防萬一,替我留下了不少保命的鎖。可這些鎖裡,沒有一個是能讓我平安無事的。”戚樂道:“我母親從安排一切起,就沒想過我這輩子能夠平安康寧。她對我的期許,不過是從我父親手裡保住她的東西。”
“我的母親和我是一類人。我們——”戚樂頓了一瞬,剛要作出評價,就被白婉尖銳打斷。
“戚樂!”她強硬道,“你不想跟我走就直說,彆給我扯這些。”
戚樂軟了一瞬,她說:“好吧,我不說那些話。那你能對這事——”不再過問四個字壓在戚樂的舌尖,她本來都要說出口了,卻不知因為什麼緣故遲疑了。
或許是因為想到了先前那世界裡的人同她說過的話,又或許是心中的情緒實在太多壓得她沒力氣再說話,戚樂停下了,她重新開了口:“白姨,這事的確有點匪夷所思,旁人差不了手的,你彆擔心,我能自己解決。”
白婉本來已經做好了同戚樂大吵也不走的準備,氣都已經提在嗓子眼了,忽然接到戚樂這麼一句話,差點沒能反應過來。她說:“你說什麼……我沒聽錯吧?”
戚樂:“沒有。這不是怕你沒辦法和我媽交代嗎。”
白婉:“……我真不習慣你突然懂事。”
戚樂自己也有些不太習慣,她說:“這事我心裡有數,也能處理的來。”
白婉狐疑道:“你彆是隨便敷衍我呢,不行,你還得和我說清楚你身上到底是怎麼回事,不然你還是得先跟我去再看幾個和尚道士。”
戚樂見白婉不達目的不罷休,瞧瞧時間也的確來不及了,她對白婉言簡意賅、實話實說:“我遇見過一個係統,按照了塵的說法,大概就是它幫我移的咒語,但是這係統不是我的,主人是李朝舟,我現在懷疑咒在李朝舟的身上。”
白婉聞言:“……”
白婉道:“戚樂……你就算真的不想我再多事,也不用編故事騙我吧?”
戚樂:“你看,我說了你也不信。”
白婉:“……”你編故事誰能信!
白婉正欲再說什麼,戚樂卻說:“白姨,我時間不多,真的不能跟你去再跑。你如果實在不放心,不是還有兩天嗎?你把他們請來圍成一圈看我就是了。”
戚樂微斂了笑:“這是我最大的讓步。”
白婉意識到戚樂的堅持,她也無法隻能接受。戚樂看著她從手機裡翻出了一堆名單,一邊對戚樂說著“保持聯係,我找到人就來”,一邊已經開始了聯係。
戚樂見白婉這邊處理的差不多,便在她通話尋人的時候不聲不響地先離開了。
她離開還沒多久,就先察覺到係統回來了。
係統的聲音聽起來可要比前幾次冷漠多了,它說:“戚樂,你真是狠得下心。”
戚樂一邊走,一邊說:“哪裡,比不得你們。”
係統咬牙切齒:“他沒多時間了,你還騙他。”
戚樂詫異:“是我騙他嗎?”她冷聲說:“難道不是你們在騙我嗎?”
係統一滯,它聲音有些結巴::“你,你知道了?不對,你是不是在詐我?”
戚樂含笑:“我詐你什麼,詐你的主人是李朝舟,詐你們倆合作移了我身上的咒,詐你和李朝舟在準備替死嗎?”
係統:“!”
戚樂淡淡:“我是不是該感激涕零,感動萬分,謝謝醫生慈悲為懷救我狗命。謝謝你配合演戲,讓我活得毫無負擔?”
係統:“戚、戚、戚——”
“戚樂。”戚樂替係統念完了自己的名字,“我確實不是什麼好人,也不擇手段,更是比誰都想要活下去,隻要能活下去,什麼結果都能接受。”
“但這個不行。”
她說:“隻有這個不行。”
戚樂曾經覺得,隻要能活下去,你管需要犧牲什麼呢。一時的金錢、尊嚴,又或者是人與人之間的感情,沒什麼不能舍去的。對她而言,這世上無人可信,無人可靠。她能拿出的籌碼隻有自己,所以為了達成她的目的,她先學會了分割自己。
在汪洋大海裡抱著根浮木漂浮,軟弱會加重浮木的負擔需得丟棄,眼淚隻會增加波濤也需得丟棄。後來她發現,信任比軟弱還要厚重,也隻能被丟棄,再到後麵,情感也太重了會使她迷失於海,都不能留下。
刨去殼裡頭的,徒留一句空蕩蕩的人抱著一根空蕩蕩的木頭,隻有這樣她才能遊著。
本來也沒什麼不好,輕飄飄的戚樂,狂風驟雨也淹沒不了她,她無所畏懼堅強無匹。
可偏偏有人回來了,他不想要空蕩蕩的戚樂。
他將戚樂丟掉的東西一個個撿回來,本想要一點點填進去。卻沒想風浪突然大了,浮木要傾了,他不得不先去找彆的辦法——於是他用自己雕了船,將戚樂裝進了船裡,船足夠大也足夠堅固,載著戚樂如同海中堡壘。狂風侵不了她,海浪也碰不著她。到了這時候,他將戚樂丟掉的那些東西,又試著一個個放上船去,讓她好一點點將東西填回去。
多麼舍己為人,光輝高尚……又貪婪無比。
你怎麼能指望一個“人”能毫無負擔的接受這艘船呢?既然要她毫無顧忌地接受,就不該還奢望她能夠做個正常人,重拾回喜怒哀樂。既然要讓她重拾回做人的模樣,就不該填滿了之後撒手,讓她重得沒法在海裡浮起。
“……你們比我要心狠。”戚樂說,“我做事,都從不求樣樣俱到,你們做事,倒想求事事都順自己心意。”
係統啞然,好半晌它才說:“他隻是想要你能健康高興的活下去,他以為這是你想要的。”
戚樂漠然:“我要他教我做人了嗎?我要他的命了嗎?”
係統:“……難道你不想活了嗎?”
戚樂邁過了斑馬線,她已經看見了斑馬線對麵等著的人。她對係統道:“我當然想活,即使到了現在,我還是想活。”
“但我不要彆人施舍來的命。”戚樂笑了一聲道,“我天生反骨,你偏要給的,我偏不要。”
係統跟了戚樂足夠久,它期初還是因戚樂的話語而感到內疚,可當戚樂將這類話多說了幾次後,它隱隱察覺有些不對。戚樂不是個熱衷於剖析自己內心的人,哪怕是真心流露,她說上一句也就頂天了,正常還會將彆人的思緒扯到旁的地方去。哪有將自己的真實想法翻來覆去給人瞧的事?
係統警惕起來,它:“戚樂,你——”
戚樂已經見到了馬路對麵的人,她張口就道:“把這東西從我腦子裡抽出來!”
係統即刻察覺危險,它幾乎是立刻想逃,卻被死死鉗製在了戚樂的大腦裡。它有些慌張,終於看清了戚樂拜托的人。那是個很年輕的女學生,身邊站著個和她年紀差不多的青年。青年一派吊兒郎當的模樣,但他身邊的女學生卻沉穩得不似常人。
正是這女學生手裡捏著什麼印死死的將它封在了戚樂的腦袋裡,讓它進退不得!
就在這時,吊兒郎當的青年笑道:“戚樂,怎麼樣,我師姐靠譜嗎?”
戚樂還沒說話,被抓住的係統終於反應了過來,這個人是趙明——戚樂失蹤的鄰居!
戚樂瞧了趙明一眼,並不理他,隻是對陳寒道:“它還在我的腦袋裡。”
陳寒說:“抽出來比較麻煩……總之抓著就行,也不一定要抽出來吧?”
戚樂定定看了陳寒一眼,她緩聲道:“陳寒,你是修道的,但我調查了你的家庭。你的父母都是保守的人士,不會接受你給人看相驅魔為生。你未來的工作和收入還沒著落吧。”
陳寒:“?”怎麼提這個。
陳寒有些不快:“你調查我父母?”
戚樂道:“小心使得萬年船,習慣了。如果冒犯了你,我道歉。”
陳寒沒吭聲。
趙明看了看,打圓場道:“戚樂這個人就這樣,路滑點她都要派人去查刹車防止有人會害她。但是戚樂,你不能這麼對我師姐啊,她很把你的事放在心上的,你看我們是提前趕到的,還及時通知了你。如果不是我們來得及時,你腦子裡的東西,應該又把你拽去彆的小千世界了吧。”
戚樂說:“陳寒,我也是真心要感謝你。”
她伸出手:“我母親其實除了戚氏的股票外,還留給我另一樣看家的東西。我在B市中心有一棟四合院,如果你能幫我將這東西抽出來,我願意以五百萬的價格賣給你。有這東西,你母親也不用再擔心你的將來。”
陳寒:“……五百萬賣給我?”她匪夷所思,“五百萬?我哪兒來五百萬買你的房子?”
趙明聞言卻沉默了,他試探著問:“王府旁邊的那個?”
戚樂點頭:“對。”
趙明的手都抖了,他一把抓住陳寒的肩膀壓著激動道:“師姐,買啊!”
“那是戚樂壓箱底的嫁妝,那宅子值兩個億!B市想買的人排隊能排出三米外呢!”
陳寒:“……”
陳寒伸手握上了戚樂的手,十分誠懇:“看您說的,我自然儘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