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7章 ②①(2 / 2)

十七八歲血氣方剛的時候人人都有,有時會做一些難以言說的夢,有人是夢見自己心儀的女孩,有人是夢見當紅愛豆……而他夢見的,卻是一個男生。

大概是高中那陣子總在打籃球,所以做的夢也和籃球相關。

夢裡也在打籃球。和那個男生一起,對方很瘦弱,但笑起來的時候很好看,有兩個小酒窩,打籃球的時候技術不行卻虎虎生風,結果因為個子不夠,扣籃的時候落地摔倒。

赤司征十郎下意識伸手接住了他。

想抱他。

赤司被自己突如其來的念頭驚了一跳,忽然從夢中醒來,又無端開始後悔自己醒來得過快。

第二次再夢見他,進度要更快。

在夢裡似乎沒有家世、學識等重要又不那麼重要的桎梏,靈魂是全然自由的,想做什麼就做什麼。

在夢裡難得放鬆,赤司放縱著自己的靈魂,然後——

他吻了那個孩子。

赤司再次從夢中驚醒。

少年思-春-期的夢境居然是同性。他一度懷疑起自己的性取向來,但是日常和自己的同伴在一起他卻沒有任何衝動,反而對他們大汗淋漓的樣子很嫌棄。

玲央:“……”

明明是他主動接近自己,現在又這副表情……!

但是閉上眼睛,他卻記得自己的手是如何淺卻又溫柔地在對方睡著的時候撫摸著少年白皙的臉龐,他有些狼狽地起身走進浴室,關上門隔絕曖昧的空氣。

成年這年,他喜歡上了一個男孩子。

但對方卻不存在。

回到聊天。

“我不喜歡男人。”他舉杯飲了一口,淡淡地說。

隻是他喜歡的人,剛好和他性彆一樣而已。

這樣的想法維持了很長一段時間,一直到他進入赤司集團參加工作。

赤司家的長輩也開始關注他的婚戀狀況,他是唯一的繼承人,也是天資卓越的繼承人,他的戀情關乎著赤司的未來。可是查來查去卻隻查到了疑似喜歡男人的風聲出來。

“你現在隻是不夠成熟,”那些人這樣勸他,“等以後年齡再大點就好了。”

他覺得有些好笑。

成熟若單指生命的長度便失於狹隘,有時生命的深度更加重要。

然而有人康莊大道一世無虞便淺薄終生,有人計之深遠算無遺策,命運卻荊棘塞途——說不清楚成熟究竟好還是不好。

如果不好,他願守夢裡少年:永遠懵懂,永遠天真。

赤司家未來的繼承人,兼潔身自好的優良品質使人趨之若鶩。

他的年齡不算大,卻如垂暮老人,不再有熱切的追逐和渴望,偶爾的心動,也隻在鮮少浮現的夢裡出現,鯨越海麵,刹那須臾,夢醒便成空。

大多數人被拒絕後禮貌地退場,隻有極少部分依舊執著不舍,甚至給他帶來了不小的困擾。那是合作集團家的小姐,他不能拒絕得太過嚴厲,卻反而遭到了對方的死打難纏。

這個時候有人主動找上了他。

“赤司先生現在不是沒有女朋友嗎,”女人說,“我聽說你最近被家裡催促,我剛好也是,我們可以互幫互助——我對你並沒有彆的意思。”

她是赤司征十郎工作中認識到的人,優秀而獨立,很不錯的合作對象,他尊重這樣的人,清楚地說了想法,也告訴了對方自己被糾纏的事。

“不是更好嗎?我剛好也遇到了這種事情,”她說,“我可以幫你擋一擋桃花,你也可以幫我,這是雙贏。”

於是他答應了這場平等的互助。

為了讓其他人相信他們在一起,兩人也做出了一些迷惑外界的舉動,同居就是其中之一。

隻不過沒有其他人想象的那麼旖旎,赤司家大業大,公寓大的能玩捉迷藏,兩人都不是無事可做之人,每天王不見王,隻是偶爾在一起吃頓飯,井水不犯河水。

後來他們的關係漸漸處的如普通朋友一般,她偶爾也會接到他的電話,幫忙在書房裡找落下的文件了。

和平相處最重要的就是分寸和界限感,赤司說什麼她就拿什麼,其餘的東西從來不碰。

除了有一次,她在嚴肅的文件中發現了一張塗鴉。

“夢見的人。”

或許是已經把她當成了朋友,他解釋了一句不算解釋的話。

“夢見的戀人。”

“很可愛的女孩子。”

他沒反駁這句話,因為夢境又慢慢變了,夢中出現了一個女孩,和曾經那個男生的形象逐漸融為一體。

她清楚知道對方從來沒有過任何感情經曆,於是也隻當做是一個放鬆氣氛的玩笑,笑著接下去。

“在那做夢的人的夢中,被夢見的人醒了。”

“喜歡博爾赫斯?”

她答非所問。

“你也喜歡。”

赤司征十郎沒想到在高中那場綁架之後他又迎來了第二場綁架,對方是那個一直糾纏他的千金小姐,看上去神智不太清醒,也許是因為她的血統太純正——這兩者之間當然有重要的因果關係。

有些世家大族或者沒落華族為了保持血統的絕對純正,那就必須避免外來血統的乾擾,所以成婚三代以內。

純正又肮臟的血脈。

女人身份極高,代價是神經更錯亂,一會笑一會哭,時不時問他——

“為什麼不愛我?”

她手裡握著刀子揮舞,“我可以為你做很多事——”

他被綁著無法動彈,冷淡地說:“是嗎?”

女人說:“我可以為你殺人!把這些阻礙你的家夥通通都給殺掉——不會有人比我更愛你!”

那把刀在他麵前捅進了一具身軀裡。

“很快就不會有人再來煩你了……”

聲音自很遠的地方傳來。

“會好的,不會有問題的。”

鮮血在麵前湧起,四散紛飛到牆上,他已分不清眼前究竟是現實,還是虛妄的幻想。

他終於在現實中再次看見了她,那麼怕血又怕傷害人的人,為他舉起了屠刀,為他背起了罪惡。

那個聲音在他耳畔輕聲說:“阿征,彆嫌我臟啊。”

怎麼會呢?

他拚命掙紮,很想大聲說,不會的,從來都不會,卻根本出不了聲,也動彈不得,整個人被綁在十字架上,目眥欲裂地看著她再次拿起那把刀——她以為他已死去,以為自己害死了他,便在他麵前乾脆而絕望地刎-頸-自-戮。

心臟仿佛隨她落下的刀碎裂成數塊,他張開嘴,卻發現自己已然失聲,過度呼吸的症狀讓他幾乎窒息。

“……蓮。”

眼淚模糊雙眼,時光奇異的在眼前回轉,她重新站在他麵前,擁抱他,拯救他,離開他。

會把他當成小孩子的人,沒有了。

在私人醫院醒來後,赤司征十郎看見了坐在床邊照顧他的“同居女友”,對方進退得宜,很受赤司家人的歡迎,默認了她的身份。傷人的人已經被抓進了警局,赤司征臣少有的動了怒。

赤司征十郎身體狀況很不好,卻堅持著要出院,所有人都拒絕,隻有她問他想做什麼。

他報了一個地名。

神奈川一個偏僻的神社,當初他曾在這裡被綁架,後來以為這段記憶很不好便再也沒有來過。現在想來,或許就是無意識中對失去女友的排斥。

時隔多年,神社比曾經還要破舊。赤司輕車熟路地走進去,深吸一口氣,再次跨進當初給他以無儘噩夢的地方。

血跡已清理乾淨,蓮的痕跡也不再。

也不是毫無收獲。

高大的男人蹲下,在角落裡撿到一枚戒指。

他終於找回了消失的戀人。

同居的她在這場沒頭沒腦的遊曆歸來之後似乎終於隱隱約約察覺到了什麼,赤司征十郎不喜歡隱瞞,便直截了當地提出了結束這段關係。

他考慮得很周到,作為對對方名聲的彌補,會予以經濟補償或是商業優惠。

由利益開始的關係,便也由利益結束。

“你真是一個很大方又很小氣的人。”她說。

對方沒有拒絕,隻是提出最後一起看一場電影,就當是這段故事的結尾。

他們一起在私人影院裡看了一部很老的片子,《這個殺手不太冷》,安靜又平和的氣氛,看不出分手告彆。

屏幕閃動,舊片很有複古的情調。

年幼的瑪蒂爾達說:“我已經成熟了,現在的我隻會變老。”

年老的裡昂說:“而我恰恰相反,我已經老了,而現在,我要變得更成熟。”

他忽然意識到,成熟需要天分更需要機緣,將它和壽命綁定未免太膚淺,不夠客觀深刻。

——缺乏深度的生命終究輕如鵝毛;命雖短矣,密度足夠,仍可重逾泰山。

他生命的重量傾斜於人生中最前的部分,按樂觀的壽數長度計尚且未過四分之一,但那已經占去了他這輩子絕大多數重量,於是往後餘生都變得輕飄飄的,像柳絮,像浮萍,終歸年與時馳,意與日去,遂成枯落。

離開電影院的時候,她說:“如果我早一點遇見你,是我先遇見你,結果會不會不一樣?”

他說:“沒有那種如果。”

發生了就是發生了,世間所有的因緣際會不過是命中注定。

隨緣聚散,隨業流轉。

他不願緣散,一念既出,便生諸多罪業。

赤司家的長輩對他失去這樣一個優秀的女友很是不滿,知道他似乎是對讀書時背著家裡交往、現在已死去的女友念念不忘,紛紛來勸慰。

勸完了又回歸正題:“你那時還小,或許對愛的理解還不夠深刻。”

隻不過是因為對方死去了,所以誤解了懷念。

他說:“年少的愛沒有什麼不好。”

年少的愛有什麼不好呢。

它多好啊,或許不夠成熟,但勝在赤誠、純粹,沒有成年人的勾心算計,利益權衡,也不畏畏縮縮,瞻前顧後。也許因為不夠穩重而令人患得患失,輾轉反側,但它同樣充滿朝氣,為一腔熱枕便能奮不顧身,披荊斬棘,一往無前。

隻是那樣的愛,終其一生也難得一回。

他一直都很清楚,他愛上她,與性彆無關,與年歲無關。

日光微醺的午後,赤司征十郎停在街角的咖啡甜品店,突然生出了要進去坐坐的想法。

店員們熱心地給俊美的男人騰出了靠窗的座位,未必沒有拿他當隱形招牌招攬顧客的意思。但位置也確實很好——窗口正對著一塊玫瑰花田,是這附近有名的景點,經過許多網紅的宣傳成為了打卡地,有不少人還會特意跑過來拍照遊玩。

他看著窗外的景色,殊不知自己也成了窗外人眼裡的景色。不少女孩冒著紫外線跑來看他一眼。

夏日午後漫長,每個卡座上都放了幾本書,他隨手拿起一本書。

陽光璀璨有些刺眼,不利,赤司伸手想拉窗簾。

隔著窗戶,他的目光落在被玫瑰花田夾著的小徑上。

濕度,光照一切都剛剛好,咖啡的香氣在空氣中彌漫。

黑發少女獨自站在玫瑰花田裡,就那樣撞入了他的眼神。

赤司想起了AlexeiHarmoff的《捧花少女》。

店員愣愣地看著那個坐在窗邊的帥哥匆匆拋下了一張數額遠大於消費金額的紙鈔,頭也不回地離開了咖啡店。

看上去好像很著急的樣子……好像是剛才看見了什麼熟人?

窗簾最後還是沒有拉上。

風翻動書頁,陽光落在詩的那行。

“時間使我們兩個都衰老,並不知道

今天下午,我們在這個敗落的花園裡

你在空氣中輕靈濕潤

你一陣陣的芳香

向我衰老的麵龐升騰

那個孩子在夢中的畫麵裡

或者早晨在這個花園裡隱約看見你

……

我是盲人,什麼都不知道,但我預見到道路不止一條

每一件事物同時又是無數事物

你是上帝展示在我失明的眼睛前的音樂、天穹、宮殿、江河、天使

深沉的玫瑰,隱秘而沒有窮期”

作者有話要說:我對讀者親親基本上還算是有求必應歐,詩是博爾赫斯的,引用部分一般直接在文裡用角色之口或旁白說了,當然偶爾會忘。

妹妹其實喜歡和景光咳咳,需求不高的草食係吃不消這些野男人,景光最溫柔也最體貼,想要換風格也會很配合地變蘇格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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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結束一個單元我就感歎一下鬆甜甜慘,因為太過自控導致沒吃到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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