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疑心
堂屋裡,江舒涵坐在主位,百無聊賴喝著茶,她旁邊立著陳嬤嬤和一個丫鬟。
甄元綜在下人的帶領下走進堂屋,隨手將帶來的東西交給隨從,很自然上前行禮。
在禮數上麵,甄元綜做得很足,讓人絲毫挑不出錯來。
江舒涵放下碗,淡淡道,“起來吧。”
甄元綜先是問候幾句,江舒涵禮尚往來問了他的學業。
甄元綜不像之前那樣厭學,反而很自豪道,“娘,我現在已經無需念書了。爹給我找了個差事。”
江舒涵臉上是恰到好處的驚訝,“哦?什麼好差事?”
甄元綜挺了挺胸膛,翹起唇角,“我現在在城防軍任職,等我建立功業,爹說會調我到禦林軍。”
江舒涵撫了撫額,這得傻到什麼地步才能說出這樣的話。
城防軍是武職,他一個花拳繡腿進去還想建功立業?可能嗎?
江舒涵很懷疑滎陽侯是不是成心想養廢兒子,但據她所知,滎陽侯對這個嫡子應該還寄有希望,可現在他又怎麼會把兒子送到城防軍,而不是讓對方考科舉呢?
唯一的可能就是這官職是新陽公主為甄元綜求的。目的自然是養廢甄元綜。
像甄元綜這種不想吃苦,隻想躺在祖宗蔭德享福的紈絝子弟,捧殺是最好的辦法。
不過江舒涵雖然看透新陽公主的目的,卻什麼都沒說。
一個心機叵測的繼母,一個隻想玩樂的繼子,綁在一塊,到底誰害誰還不一定呢。
江舒涵捧著下巴,低低一笑,“挺好。你有這出息,娘為你高興還來不及呢。”
來的路上,甄元綜心中忐忑,擔心母親會訓斥他,他還想著自己如何反擊。但現在見母親附和自己,絲毫沒有反對,他忍不住翹起唇來。
他母親總說他不學無術,每次請安,都要叫他讀書念書,煩都煩死了。他明明是滎陽侯唯一的嫡子,將來是要繼承爵位的,為何要像那些平民勞心勞力念書呢。
人生苦短,他如此會投胎,何該一輩子享福才是。
甄元綜衝隨從招了招手,將自己帶來的禮物奉上,“娘?孩兒擔心您在彆莊無聊特地叫人尋了這隻會說話的鸚鵡。您瞧瞧,我給您逗弄一個。”
他從隨從手裡接過一顆櫻桃,鸚鵡叨叨幾下,眨眼間將櫻桃吃了個精光。
下人們瞧著津津有味,江舒涵也被這隻可愛的鸚鵡逗笑了,“不是說會說話嗎?”
甄元綜扔掉櫻桃梗,彎腰逗了幾下,“快叫‘吉祥如意’”。
鸚鵡在籠子裡調整了下站姿,在甄元綜連翻催促下才叫道,“吉祥…如意…吉祥…如意”
這鸚鵡說話吐字清晰,和正常人沒什麼兩樣。其他人都聽呆了,連連讚歎這鸚鵡聰慧。
江舒涵閒著無聊,也想著留下它打發時間,當即衝甄元綜滿意地點點頭,“不錯,娘很喜歡。”
甄元綜翹了翹唇角,“娘喜歡,孩兒一顆孝心就沒浪費。”
江舒涵接過籠子,四下看了看,“這應該掛哪兒啊?”
甄元綜替她出主意,“就掛廊下吧。”
江舒涵讓嬤嬤將籠子掛在廊下,又點了兩個丫鬟照顧鸚鵡。
她特地留了甄元綜吃飯,讓廚房將最近她研製出來的新品端出來嘗嘗。
吃飯時,她還特地給甄元綜介紹。
甄元綜聽說母親正在研製新菜肴,麵露歡喜,隻要母親不再自怨自艾,他此行也算圓滿了。
吃完飯,甄元綜就告辭離開了,江舒涵讓下人送他到院門外,自己並沒有送他。
等人走後,江舒涵看著陳嬤嬤,再三叮囑,“寶仁堂那邊千萬要盯緊了,不可鬆懈。”
之前她猜想過江家的人許是在侯府安插了人手,不想有個被休的女兒才將滎陽侯毒死。但是當她見過江四爺夫妻,她突然覺得這兩人應該沒那麼大膽子。凶手應該另有其人。
至於是誰,江舒涵猜想,都跟滎陽侯脫不了乾係。滎陽侯任戶部侍郎好幾年,這官職實權極大,讓不少人眼紅,他不定是得罪了哪路神仙,想將他毒死,好取而代之呢。
陳嬤嬤點頭應是。
隻是陳嬤嬤心裡也犯起了嘀咕。她昨日去京城求見小主子,想讓小主子勸勸小姐,可她萬萬沒想到,小主子居然不勸,反而對小姐現在的狀況樂見其成。
難不成小姐是因為小主子傷透了心?
陳嬤嬤越想越覺得自己猜對了。如果隻是和滎陽侯和離,小姐不至於像現在這樣灰心喪氣,哪怕為了兒子,她也應該振作起來。
所以隻能是小主子沒有站在小姐身邊,所以小姐才這樣傷心。
陳嬤嬤越發心疼小姐,伺候得也越發儘心。
江舒涵很快發現陳嬤嬤不再像以前事事都要出來勸阻,反而儘心竭力讓她日子過得寬心。
江舒涵雖不明白她為何作此改變,卻也是樂見其成。
這天早上,江舒涵剛剛起來,就見陳嬤嬤匆匆忙忙從外麵跑來,說是青山有消息傳來。
江舒涵也顧不上梳洗,穿戴好衣服,搬了屏風,就讓青山進來稟告。
青山負責跟看守方大夫的遊俠接觸。
江舒涵迫不及待想知道方大夫的主子是誰,“查到了嗎?”
青山忙道,“之前方大夫一直都是在藥鋪和家兩個地方逗留,從來不曾與其他人接觸。可昨晚,他去了一處宅子,在裡麵逗留了半盞茶的功夫。因為宅子外戒備森嚴,無法探聽他在裡麵見了何人,又說了什麼話。”
江舒涵點頭,前世那麼小心翼翼的人,想來也是個心思縝密的,不可能這麼快就查出來,“那處宅子是在誰名下?”
“小人去官府打聽過,是一位江南的客商。在京城置產,宅子租給彆人的。至於租宅的人是誰,小人去中人那邊打聽過,對方隻說是個不願透露姓名的商賈。小人一時之間打聽不到。”
這古代不像現代,租房子還得要身份證。
隻要對方傭金付得多,不拖欠房租,並不一定要登記姓名。
走這條道行不通了,江舒涵想了想,“那就繼續盯著方大夫。看他何時去侯府診脈。”
因為原身博好名聲,寶仁堂經常舉行贈藥及免費看診活動,它的藥價也比彆家便宜。是以名氣極大。
大戶人家就算養了府醫,也都去寶仁堂抓藥。
青山領命而去。
八號,新陽公主和滎陽侯成親。江舒涵這個下堂婦再次被推到風口浪尖。
這天陳嬤嬤為了逗江舒涵開心,叫了戲班子來彆院唱戲,滿院上下皆是其樂融融。
而成婚後的滎陽侯得了獻王支持,終於登上戶部尚書的位子。
從正三品升至從二品,僅僅隻是一級。卻叫許多人一輩子都升不到這個位置。
又因為戶部乃是掌管全國土地、戶籍、賦稅、貨幣、官員俸祿、財政收支等事務。相當於皇帝的錢袋子。是以權利極大。
滎陽侯成為不少朝中大臣爭相攀附的對象。就連甄元綜這個嫡子,也因此水漲船高,有意將女兒許給他的貴女多如牛毛。
可惜新陽公主並不打算為甄元綜挑個得力的嶽家,以繼子年紀還小,通通拒絕了。
而甄元綜不喜人管束,自然也不在意。
因為父親的升職,他身邊很快聚攏了一堆狐朋狗友。這些人比之前那些紈絝子弟更會玩。
沒過多久,江舒涵就聽下人來報,說甄元綜學人在外麵養外室,包戲子。日子好不快活。
江舒涵聽後,也不當一回事。
而滎陽侯聽後,隻道兒子還小,先玩他幾年,等他大了,自然就懂得收斂了。
許多人都以為滎陽侯府很快就會成為一流世家。誰也沒想到,橫禍這麼快就降到他頭上。
這天早上,雞剛打鳴沒多久,天還黑著,滎陽侯洗漱好,坐上轎子,兩個小廝在前麵打著燈籠,他坐在轎子裡吃朝食。
誰成想,前麵有個鬼影閃過,兩個轎夫及打提燈籠的下人當場嚇得癱倒在地。
滎陽侯就這麼從轎子裡滾了下來,腦袋磕到硬幫幫的轎杠,流了不少血。
主人受傷,下人也顧不上害怕,趕緊將人扶起來。
又是叫太醫,又是叫大夫。
天還沒亮,太醫還沒上值,自然是叫不來的。
下人隻能去寶仁堂找大夫。
方大夫提著藥箱匆匆跑來,很快給開了藥。
開完藥,方大夫命藥童將藥送來,滎陽侯身邊的丫鬟熬完藥端進屋,正巧新陽公主帶著嬤嬤進來探望滎陽侯。
新陽公主剛嫁進侯府,自然不願守寡,她讓丫鬟將藥端過來,想親自喂滎陽侯喝。沒想到她身後的嬤嬤是個懂醫的,聞到藥湯味道不對,立刻阻止滎陽侯喝藥。
新陽公主對這個嬤嬤很是信任,當即就命丫鬟將藥渣拿過來。
這一查不得了,太醫發現這藥方沒問題,藥卻有問題。
“你是說寶仁堂用假藥?”新陽公主不可置信看著嬤嬤。
嬤嬤點頭,“確實如此。這覆盆子是一味很常見的藥材,多用於益腎和止血。因為覆盆子平,圓圓的,看不出來。所以許多奸商就在裡麵摻山莓和樹莓。不懂行的人根本看不出來。”
新陽公主差點氣吐血,讓嬤嬤給滎陽侯診脈開方子抓藥。她自己則是吩咐下人拿著她的牌子去京兆府報案。
京兆府自然不敢耽誤,將方大夫及藥童抓進府衙,將藥鋪查封。這一查不得了,竟查出寶仁堂藏有不少假藥,京兆府立刻告訴了新陽公主。
新陽公主進了宮。
皇帝得知此事,大發雷霆,當即就讓大理寺徹查。
這天中午,江舒涵正在廊下逗弄鸚鵡,教它念“萬事如意”。
不成想這鸚鵡怎麼學都學不會。隻會“吉祥如意”四個字。她不免有些喪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