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媽!我回來了!”江舒涵大包小包下了三輪車,拖著行李,走到一半,迎麵碰上抗著鋤頭往家走的父母。
江父江母回頭,見女兒俏生生立在道上,忙不迭跑過來,“丫丫,你怎麼回來了?”
江父主動上前幫她拎行李,江母更是握住女兒的手,“你這孩子,回來了怎麼不給我們打個電話,你爸好去車站接你呀。”
他們家住在山區,從城裡火車站離家還有一段距離。
江舒涵兩手空空,挽著親媽的胳膊,“沒事,我沒虧待自己,我叫了輛三輪車。”
江母心疼道,“三輪車多顛哪。你這孩子。”
江母絮絮叨叨問起她在省城工作的事兒。江舒涵半真半假說了。
真的部分是她每個月都有錢拿,假的部分就是她沒敢告訴她媽,自己被出版社辭退了。隻說回鄉有點事。
路上,村民們看到江舒涵回來,一一跟她打招呼。
江舒涵笑著回應。
回了家,江舒涵把自己給父母買的東西一一拿出來給他們看。
江母拿著波司登係列的極寒羽絨服,摸了又摸,“哎喲,這羽絨服厚實,這很貴吧?這才秋天,你現在買,貴不少吧?”
“沒有。”江舒涵讓江母試試。
老一輩的人大多數都有些臃腫,江母也不例外。所以江舒涵買的羽絨服是5XL的。沒想到江母穿上,至少大了兩個尺寸。
江母卻很滿意,“大點好。冬天裡麵還要套毛衣。暖和著呢。”
江舒涵笑了笑,又讓他爸也試試。
江父寡言,卻也聽話換了衣服。換好後,江母很滿意,“不錯,太不錯了。這衣服給你爸穿都白瞎了。這得老貴了吧?”
江舒涵報了價錢,江母聽後直咂舌,一迭聲說,“你這孩子買這麼貴的東西乾啥。你在省城掙倆錢不容易。要不退了吧?”
江舒涵搖頭,“不退。您穿著正合適。”
江母還是心疼得不行,“你還要還月供呢。我們老倆口穿啥不是穿。下回不許買這麼貴的啊。”
江舒涵連連答應,問起她弟的情況。
江舒涵的弟弟江舒莫在北京上學,今年六月已經大學畢業。
江母笑了,“你弟已經找到工作了。每個月隻有三千塊底薪,我讓他接著乾,以後要是乾得好了,肯定會漲的。想當初你不也一樣嘛,一個月才一千五。現在都漲到三萬多了。一開始嘛,都這樣。我讓他靜下心,好好乾。前陣子,家裡收了糧食,給他郵了一萬塊錢。先讓他度過這個關口。等以後漲了工資,咱們也就不用再管了。”
江舒涵笑眯眯聽著。彆看她爸媽是鄉下人。可她父母並沒有重男輕女。
她剛畢業的時候,工資根本不夠生活。爸媽也給了她一萬塊錢。讓她先租個房子,慢慢來。
因為家裡供兩個大學生,父母日子過得很苦。但他們卻樂嗬嗬地,從不抱怨。
江母問起女兒在省城的情況,江舒涵挑挑揀揀說了些。
江父先還聽著起勁兒,想到女兒還餓著,忙不迭催促江母,“快去做飯吧。咱閨女肯定餓了。”
江母一拍大腿,“可不是嘛。瞧我這腦子。”
她火急火燎跑去灶房,將家裡藏的好菜全從冰箱裡拿出來。
油炸知了猴,小雞燉口磨,小魚乾炒青豆,菌絲湯……
另一邊,江舒涵將行李箱拖回自己屋。
江舒涵每年十一和過年都會回來。但她媽媽每星期都會將她房間打掃乾淨,是以稍微收拾,就能住人。
熟悉的家鄉菜端出來,江舒涵聞到香味,也顧不上休息,從自己房間跑出來。
江母瞧女兒那饞樣兒,一臉得意,“快吃吧。我和你爸早就吃好了,我出去跟人嘮嘮嗑,你吃完,把菜蓋上。我和你爸晚點回來吃。”
江舒涵點頭,這才發現她剛剛回屋收拾房間,她爸早不知道跑哪去了。
她拿筷子夾菜,卻發現她媽抱著羽絨服出去,“媽,你把衣服往哪拿啊?”
江母擺擺手,“沒事,我一會兒就回來。”
江舒涵怔了怔,猜到她媽肯定是出去顯擺了,頓時哭笑不得。
他們村子有不少人家都重男輕女,女孩上完初中,就不給念了,輟學在家,先乾幾年活,等養到一定歲數,就要一筆彩禮將女兒嫁出去。然後再用這彩禮為兒子娶媳婦。
她父母跟彆家不一樣,努力供她讀書,對她和她弟更是一視同仁,從不偏袒。
村民們見她讀到大學畢業,也不見她拿錢回家,就說她這個女兒養賠了。
江舒涵對這些風言風語並不在意,但她爸媽不喜歡彆人誤解她,總是在外人麵前說她有多能乾,有多孝順,經常給他們買東西雲雲。
想來他們拿羽絨服就是顯擺去了。
江舒涵吃完飯,洗好碗筷。打電話給電信公司,讓他們明天過來裝寬帶。她閒著無聊,將家裡家外打掃一遍。
然後她坐在沙發上看電視,一直等到天都黑了,她爸媽才一臉喜氣從外麵回來。
江母喜滋滋地向江父炫耀,“我就說吧。酸死他們。你瞅瞅他們生的那些閨女,嫁得那麼近,都不回來看看。逢年過節,好不容易來一趟,兩斤饊子就把他們打發了。哪有我閨女孝順,幾千塊的羽絨服都舍得給我買。”
江父也一改之前話少,傲嬌得不行,“就是!他們以前還說我養閨女就是養祖宗。我呸!明明是他們不會養閨女。成天把閨女當牲口養,總想著虧不虧本的。就衝這份心思,活該他們女兒不孝順。”
他又道,“你還記得前年嗎?老金腿摔斷了,莊稼都爛在地裡也沒人收。他閨女就嫁在鄰村,咱們碰到,好心告訴她,她都不回來。孩子為啥不回來啊。還不是對他那個家沒感情,對他這個當爸的沒感情。你再瞅咱這閨女,咱家要是有糧食擱地裡沒收,她指定能回來幫咱割……”
兩人說話的功夫,已經到了門口。
看到女兒坐在沙發上看電視,兩人忙不迭閉了口。當父母的總是特彆要麵子,被女兒看到他們特地跑出去臭顯擺,有點小尷尬。
江母奪過江父手裡的羽絨服,橫了他一眼,“我給你收起來。可不能弄臟了。”
江父點點頭。
江舒涵裝作沒看到兩人不自在的神情,到灶房給兩人熱菜。
江母收好衣服,見女兒在灶房忙活,忙不迭接過鏟子,“哎喲,我自己來。你瞅瞅你這身上穿的,這麼白淨,要是弄臟了,可不好洗。”
江舒涵低頭看了眼身上的淺粉色西裝,“沒事兒。能洗掉。”
江母搖頭,“那也不成。”
說完,江母手腳麻利,很快將菜熱好了。
三人坐在隔壁飯廳吃飯。
他們吃飯時,不喜歡看電視,喜歡嘮嗑。這樣有家的感覺。
“家裡沒啥好菜。等明兒,媽就去趕集買肉。”江母看著剩菜,覺得虧待女兒了,忙不迭補充一句。
江舒涵搖頭,這些就挺好。她剛打掃衛生時,發現她家的房子太舊了,“爸,媽,咱家這房子是不是該換了?要不然推倒重蓋吧。我幫你們出錢。”
江母差點嗆到,緩過陣兒,趕緊擺手,“不用不用。這屋子結實著呢。也才十年而已。你不是在省城買了房子,還欠銀行錢嗎?先把那個錢還了吧。這房子咱自己蓋。”
江父給自己倒了杯酒,“對。你弟已經大學畢業了。咱家呀,負擔也小了。接下來就是攢錢蓋房子。”
江舒涵撐著下巴笑了,試探問,“你們沒打算給我弟買房啊?”
江父江母對視一眼,有些不解,“你都是自己買的。他有啥不能買。他是比你少隻胳膊,還是缺條腿了。他自個兒買。”
江舒涵捂嘴偷笑,“可是北京房子很貴的。”
“那他就到省城買唄。就買你那樣的。叫……”江父琢磨了半晌也沒想起來。
江舒涵忙道,“公寓。”她歎氣,“不過我這房子產權隻有四十年的。”
江母點頭,“四十年就行啦。你瞅瞅我們這房子才十年而已,房子都舊成這樣。四十年後,不得重新再蓋嘛。”
江舒涵竟是無言以對。從這點上來看,她爸媽好像有點“不負責任”。
江舒涵沒再糾結這個,又問,“我弟交女朋友了嗎?”
“還沒有。”江母也不急,“他說先拚事業。我們也不管,你這個當姐姐的都沒找對象。他急個什麼勁兒。日子過好過壞,都得靠他自己。就像那個老金,他兒子非要娶城裡媳婦。花了五十萬在城裡買房子。好家夥,房子買了,人也走了。逢年過節都不回來。過個年,也不來接,打電話讓老金自己去城裡過年。這玩蛋玩意兒。”
江父咪了口小酒,“我就說老金那人不會教孩子。女兒當根草嫁出去。為了多得一萬彩禮,把女兒嫁給一個二流子。那男的,連給我閨女提鞋子都不配。要是有人給我閨女介紹那麼個爛人,我非拿鞋底子抽他。”
江舒涵撫額,怎麼又扯到她身上了。
偏偏江母還附和,“就是。指定不能要那樣的。”她又看向江舒涵,“挑男人一定要挑正乾的。就像你爸這樣。踏實肯乾,話還少。”
江舒涵撐著下巴,到底沒忍住,故意拆穿她,“媽,你以前不是老嫌我爸話少嗎?什麼時候話少還成優點了?”
被女兒撅了,江母也沒臉紅,拍著大腿檢討,“以前覺得你爸話少。後來我見過那些嘴甜的小夥子,哎喲,一個個話說得跟花似的,可好聽了。可是你讓他出去掙錢,不是這兒疼,就是那兒疼。何著他比女人還嬌貴。什麼玩蛋玩意兒!”
江舒涵噗嗤一聲笑出了聲兒。
江父又道,“我跟你弟說好了。他要是娶不起北京那邊的姑娘。咱就回老家娶。好姑娘多的是。不要攀高枝。咱是老農民,就得腳踏實地。”
江母連連附和。
江母小聲問女兒,“你真沒有找對象啊?”
江舒涵點頭,雖然穿過兩個世界,也算有兩個男人,但這世界確實沒有。
江母有些失望,嘴裡相當不解,“你長這麼俊,咋沒人追呢?城裡男的眼睛是不是有問題啊?”
江舒涵:“……”
在她媽心裡,她從來都是對的。有錯的一定是彆人。
江舒涵很慶幸自己能生在這樣的家裡。
江舒涵從自己口袋裡取出一張存折,“爸,媽,我這次回來要在家待半年。我打算建個窯。”
江父江母對視一眼,都糊塗了,“你不是做翻譯的嗎?你啥時候會燒瓷器了?”
江舒涵給自己編了套合理的說辭。
她是受人所托,尋一隱蔽的地方實踐一個方子。對方已經付了二十萬酬勞。如果方子實驗成功,資金還有一倍。
不是她不想跟父母說實話,而是她怕他們接受不了自己穿越的事實。更何況秘密告訴第二個人,就不能稱之為秘密了。
江父見存折上是三十萬塊錢,咽了口唾沫,“那咋還多十萬了呢?”
“這十萬是買材料的錢。”江舒涵解釋。
江母一聽,喜不自勝,“那成啊。”她想了想,“咱們村那個小學不是一直廢在那兒嘛。我覺得搭個磚窯不成問題。”
江父點頭,“可以。待會兒,我幫你去隊裡租半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