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過幾日,楊誌軍正在家裡做飾品,叢飛來了。
楊誌軍本來不想搭理他,叢飛卻隔著門喊道,“你知道婷梅因為你被她爸罵嗎?”
就是這句話,讓楊誌軍鬆了口,放他進來。
叢飛進來後卻不急著說事,而是在客廳裡掃視一圈,看到餐桌上擺放各種配件,剔了剔牙,嘲諷道,“你倒是挺有辦法嘛。腿都沒了,居然也能想到這個掙錢法子。”
楊誌軍沉著一張臉,拳頭攥緊,“你到底想說什麼,趕緊說吧。”
叢飛大喇喇坐到沙發上,挑釁地看了他一眼,“陳叔說了,讓你識相得趕緊離開婷梅,他是不會同意婷梅嫁給你這個連腿都沒有的人的。”
楊誌軍崩著一張臉,看起來沒什麼影響,可他顫抖的嘴唇在告訴他,他此時的內心並不如他表麵這麼平靜。
叢飛眯了眯眼,“楊誌軍,你真的喜歡婷梅嗎?你分明就是自私。婷梅原本可以嫁給一個有手有腿的男人,可是你卻死抓著他不放。你還是個男人嗎?”
楊誌軍抿著嘴一聲不吭。
張順和聽不下去了,他磕磕絆絆說道,“你…才…不…是…男…人!”
他說話時分明是憤怒地,可因為這話說得斷斷續續,殺傷力連一成都沒有,反倒讓叢飛發現他居然是個結巴。
他指著張順和,衝楊誌軍哈哈大笑,“何著你現在隻能跟結巴當朋友,你說你丟不丟人。”
張順和一張臉漲得通紅,很想揮過去打他一拳。可他自小也沒打過架,不知該怎麼打人。
就在這時,房門被人從外麵打開,江舒涵拎著一個西瓜進來,“誌軍,順和,我剛剛去樓下溜達,買了個西瓜,特彆便宜,你們猜猜多少……”
她話還沒說完,就見屋裡有個陌生人,看三人這劍拔弩張的氣氛,她不由一怔,“你是?”
楊誌軍低低道,“媽,他是……”
“我是陳婷梅的未婚夫,我叫叢飛。”叢飛搶先一步開了口。
江舒涵將他上上下下打量一通,這小夥子穿得人模狗樣,戴著那麼重的大金鏈子,可表情泄露了他猥瑣的氣質。這陳婷梅眼睛是有多瞎啊,居然喜歡這麼個人。咦,不對啊,陳婷梅和誌軍分手了嗎?
楊誌軍臉色很難看。叢飛斜睨了他一眼,“你要是識相的,就彆纏著婷梅。”
江舒涵徹底怒了,看來她剛剛確實沒猜錯,這人就是個狗嘴吐不出象牙的混混。
她手指向門外,“滾!天有多遠,你就給我滾多遠。我們家不歡迎你。”
楊誌軍不僅不起,反而就像長在沙發上似的,“我是代陳叔來告訴你們這件事的。陳叔已經將女兒許給我了。我爸媽也給了陳叔一萬塊的定親禮。婷梅現在是我未過門的媳婦兒。你以後不許再騷擾我媳婦。要不然我以後見你一次,打你一次。”
江舒涵抄起掃把就揮了過去。
狗東西不會說人話。我讓你不會說!我打死你個小畜生!
叢飛沒想到江舒涵居然敢打他。
他氣極敗壞,想要過來奪她手裡的掃把,兩人扭打在一起,江舒涵到底是個女人家,力氣自然比不上叢飛,沒一會兒,手上的掃把就被叢飛奪下。
就在他抄著掃把想要打回來的時候,張順和拿著擀麵杖揮了過去。
叢飛手裡的掃把被他打落在地,擀麵杖指著叢飛,要是他再敢亂動,他手下絕不留情。
二比一,叢飛很識相,往門外退,“好,好,你們敢這麼對我,我一定告訴陳叔,讓婷梅跟你兒子分手!”
眼見張順和追出來,他一溜煙跑走了。
關了門,張順和將打鬥時碰亂的東西重新擺放整齊,江舒涵也不知該如何安慰楊誌軍。
她聽出來了,叢飛是婷梅父親給她找的對象,他隻是個小嘍囉,關鍵點在於陳婷梅和她父親。
陳婷梅現在對楊誌軍還有感情,也感激他。可是隨著時間的流逝,她還能抗住父母嗎?江舒涵還真說不好。
江舒涵隻能告訴楊誌軍,“自怨自艾是沒用的。你現在能做的,就是要向婷梅她爸證明你能養家。不會讓婷梅吃苦受累,讓他放心將女兒嫁給你。”
江舒涵也有過這種自我否定的過程。那是她剛剛實習時,跟其他人競爭一份翻譯的活。
明明她表現得很好,可是雇主依舊選擇了彆人。
她翻來覆去想,自己到底有哪裡做得不好。
可是想來想去,她也找不到答案。隻能讓自己放寬心,彆想那麼多。
楊誌軍握緊拳頭,“可是……我確實沒有腿。”
江舒涵嗤笑一聲,“你沒看到剛剛那個人嗎?這就是陳婷梅父親給他女兒選的男人,那人除了有錢,身上還有優點嗎?隻要你有錢,他就會把女兒嫁給你。有沒有腿對他來說,其實根本不重要。反倒是你一直在斤斤計較這個。”
楊誌軍擰眉,細細一想也對。雖然他沒見過婷梅的爸,可是從叢飛的態度看來,這人應該不是他認為的那種好父親。
楊誌軍有些羞愧,“媽,你說的對,我一定會好好掙錢的。”
江舒涵拍了拍他肩膀,“彆想那麼多。如果有一天婷梅真的要跟你分開。也不是因為你沒有腿。你看看那些好胳膊好腿兒的情侶,誰能保證他們一定能走到最後呢?你要想開些。”
楊誌軍心裡有些不是滋味兒。他不喜歡媽媽說,他有一天會和婷梅分開。就好像他媽媽也不看好他們似的。
江舒涵見他變了臉色,岔開話題,“行啦,咱們來切西瓜吃吧。今天的西瓜特彆便宜。”
張順和收拾好東西,抱著西瓜去廚房切成塊。
西瓜很甜,汁水也多,三人吭哧吭哧就將半個西瓜吃完。肚皮都滾圓了。
吃完西瓜,江舒涵又去擺攤了。
江舒涵沒想到今天自己這麼背,剛剛才東西擺放整齊,還沒開始叫賣,就聽旁邊那個賣傘的姑娘飛快將自己麵前賣的傘嘩啦合上,一溜煙跑了。
都是擺攤的,很快意識到城管來了。
於是賣襪子的,賣扇子的,賣水果的,全忙個不停。
江舒涵動作麻利,可她畢竟剛到地兒,還沒喘口氣,就又收起來,動作自然沒有其他人那麼快。
最後竟叫城管將東西收了大半。
這還是江舒涵頭一回被城管沒收東西,作為良好市民,她頭一次被城管訓斥,羞愧難當,臉上火辣辣的,好像被人打了一巴掌。
她歎了口氣,乖乖認錯,也沒上去糾纏,帶著剩下的東西,去批發市場重新買個耳環展示架。
買完東西,江舒涵又去擺攤。不是她臉皮厚,而是沒辦法,楊誌軍能做的活太少了。她現在也隻能做這個。
這次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她剛擺好,又有城管過來巡查,好在她跑得比較快,沒有被對方抓住。
隻是江舒涵不免有些奇怪。
往日這些城管也不怎麼來這一片,今兒怎麼一天來了兩回。
擔心城管再來巡查,江舒涵不敢再擺攤,而是拎著行李袋扭頭回了家。
這次回來比較早,楊誌軍還沒睡,張順和正在浴室打掃衛生。
江舒涵若無其事將東西放下,爾後像往常那樣掏錢遞給楊誌軍。往常掙的錢,有一半是她用金子的錢貼的,今天卻是全部都是金子的錢。
楊誌軍遲遲沒有接,看著江舒涵的目光有些複雜。
江舒涵被他看得發毛,“咋啦?這麼看著我。”她摸了摸臉,“難道我臉上有臟東西?”
會不會是逃跑的時候,跑得太急,臟東西粘臉上了?
要不是張順和在浴室,江舒涵都想去浴室照鏡子看看了。
楊誌軍看著錢,“媽,這錢哪來的?”
江舒涵被他這話問懵了,下意識脫口而出,“還能哪來的,我賣……”她話還沒說出口,就覺得楊誌軍怎麼會問這個問題。她忐忑不安地看著他,難不成楊誌軍已經知道今天城管去那邊巡邏了?
楊誌軍眼睛通紅,手拍打著輪椅軲轆,“媽,叢飛又來了,他說你的東西都被城管搶了。還說是他告的。他來警告我,要是不跟婷梅分開,隻要你去擺攤,他就去舉報。”
靠!江舒涵忍不住爆粗口,怎麼會有這麼惡心的男人。
她賺點錢容易嘛。她一個不識字,沒技能的中年婦女,辛辛苦苦養家,他居然這麼惡心,非要跟她過不去。
江舒涵恨不得把叢飛抓過來暴打一頓,可眼下卻不是想這些的時候。
她側頭看向楊誌軍,發現他麵前幾乎沒做多少飾品。
想來他知道這事,也沒心情做了。
果然,楊誌軍看著江舒涵,悶悶道,“媽,你彆去擺攤了吧。”
江舒涵從來沒想到,自己居然有一天也會為生計發愁。
她左思右想,還是答應楊誌軍,“行,媽不做了。”
最主要有叢飛盯著,她想擺也擺不了啊。
江舒涵覺得自己不能給楊誌軍添麻煩,若無其事笑道,“沒事。媽擺不攤,媽也可以幫人賣東西啊。這些日子媽賣東西,知道怎麼往外推銷。口才好著呢。”
楊誌軍果然笑了,“也對。”
江舒涵看著他笑得比苦還難看的笑臉。自己又笑不起來了。
她好手好腳找工作當然容易,可楊誌軍呢?
沒法做手工掙錢,他就沒了來錢路子。自信心自然也會隨之下降。到時候恐怕他不跟陳婷梅分手,陳婷梅都會放棄他。
江舒涵覺得自己得先幫楊誌軍找個工作。
第二天,江舒涵出去溜達的時候,還真她叫尋到一個賺錢門道---幫人修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