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大年初一,三人在家吃了一頓團圓飯。窩在家裡看了一天的春晚重播,間或一塊包餃子,安靜又詳和。
大年初二,張順和要回福利院一趟。今年掙到錢了,他打算再給福利院捐點。楊誌軍也想去看看孩子們,便和張順和帶著東西去了福利院。
他們到了一間畫室門外,裡麵的孩子正在玩遊戲,他們站在外麵觀看,孩子們雖然各有各的缺陷,但還算活潑。
院長指著其中一個小孩給楊誌軍看,“上次你捐的一萬塊錢,我們給那個小朋友買了助聽器,她現在正在學說話。已經會發音了。”
楊誌軍順著院長的視線看去,與上次木呆呆相比,這孩子臉上笑容明顯歡快許多,這是對未來美好生活的向往,順和曾經應該也是這樣吧。
他忍不住也翹起唇角。
看得正起勁的時候,院長被下屬叫過去,說有人要領養孩子。
院長便讓張順和帶著楊誌軍逛逛,自己去接待來客了。
這時老師有事,出了教室。
山中無老虎,猴子稱霸王,沒了老師看著,孩子們四處撒歡。
剛剛玩遊戲時,有幾個孩子趁老師不注意,偷偷看到有人站在後門看他們。
老師一走,有個孩子迫不及待開了門,見來人是張順和,喜得直往他身上撲,“順和姐姐,你怎麼來了?”
楊誌軍一怔,下意識看向張順和。姐姐?
張順和抿了抿嘴,訕笑兩聲。
這五年她瞞得很緊。
擔心他們發現,她當著楊誌軍的麵從來沒換過衣服,每回上廁所洗澡都是把門插上。
就連每個月來月事,她用完趕緊把垃圾袋扔到樓下。
她沒想到自己千防萬防,居然栽在一個孩子手裡。
楊誌軍圍著張順和打量,何著昨晚自己並沒有看錯,張順和真的是女孩。
他指了指張順和比他還要短的頭發,“為什麼這麼做?”
女孩,男孩又能怎麼樣,至於要瞞著他們嗎?
張順和低頭瞅了眼眼巴巴看著他們的孩子,示意楊誌軍晚點再說,然後將帶來的禮物分給大家。
孩子們果然很高興,圍著兩人蹦蹦跳跳,很是開心。
楊誌軍壓下心頭的疑惑,配和著孩子們玩耍。
從福利院出來已經是一個小時候後的事情了。
張順和提議兩人走路回去。
楊誌軍想著大過年的,也沒什麼要緊的事,就答應了。
“我也沒辦法。”張順和斟酌再三,開了口。
張順和是十八歲那年出來工作的。
她頭一份工作是在醫院當保潔,因為她是聾子,聽不見領導的話,總是會被領導批評。久而久之,同事們就將活推給她。她又是個啞巴,也不會說話,就算想解釋都解釋不清。
明明做的是最辛苦的活計,領的工資卻隻有彆人的一半。
但她還是咬牙乾了半年,買了個助聽器,就開始幫一個癱瘓在床的女人當護工。
在私人家當護工,隻需要聽雇主一人差遣,隨時在邊上守著。做得還算輕鬆。
但是她沒想到自己居然遇到一個色胚。
那時候的她還留著長發,因為年紀小,五官清秀,被這家的男主人惦記上了。
那時候她多單純啊,一開始還沒感覺出什麼,後來那人竟然上手摸她那胸口。
她再不經事,也知曉這地方不能給彆人摸,於是她趁那人不注意抄起東西打了他一下,逃了出來。連工資都沒要。
發生這樣的事,她自然要告訴院長媽媽。
院長媽媽憐惜她,卻也知道拿對方無可奈何。又擔心這樣的事再發生。便將她頭發剪短了,充作了男孩。
接下來她又接了幾個私人活計,都是照顧年老的男患者,口碑越來越好。
之所以接私人活計是因為私人大都不需要看身份證。隻需要好好乾活就行。
張順和解釋過後,不免有些忐忑,“你生氣也是應該的。”
楊誌軍倒是沒生氣。這幾年經曆太多事情,他已經不像個毛頭小子,脾氣一點就炸。
要說張順和雖然騙了他。可是她又騙了他什麼呢?
她不過是隱瞞了自己的性彆。
張順和從來沒有看不該看的地方。更何況這事要是說出去,好像占便宜的人是他。畢竟他可是跟一個大姑娘“同居”了五年。
楊誌軍想拍拍張順和的肩膀,說自己不生氣,可他發現自己好像不能再隨意拍順和肩膀了。
這小身板一拍還不得塌了呀。
楊誌軍搖了搖頭,“我不生氣。也沒什麼好生氣的。”
他突然想到上次他和他媽要張順和帶他們來福利院,好家夥,把她給嚇得,又是磨蹭,又是裝病。何著她當時是找借口出去給院長打電話,叮囑那些孩子不要說漏了。
可惜今兒還是有個孩子不小心說漏了。
楊誌軍失笑搖頭,斜睨對方一眼,“這五年,你瞞得也很辛苦吧?”
張順和尷尬撓頭,“其實相處久了,我本來想告訴你們的。可就是擔心你們趕我走。”
畢竟她是個姑娘家,楊誌軍是個男的,兩人住一屋到底有些不便。
他這一提,楊誌軍也想到了,不免有些尷尬,“那咋整?”
張順和抿了抿嘴,“沒事。回去我就裝了簾子。”
楊誌軍還是頭一回碰到張順和這樣絲毫不把自己名聲當回事的姑娘,他撫了撫額,覺得自己好歹是當哥哥的,就得為她操心,“這事要是傳出去,將來你的男朋友肯定會介意的。”
張順和木著一張臉,“我沒想找男朋友。”
楊誌軍呆了呆,他發現順和真的跟很多姑娘不一樣,到了這個年紀的女孩不都向往美好的愛情,忙著穿衣打扮嗎?可順和卻一點都沒有這方麵的愛好。整天一個假小子,“為啥啊?”
張順和抿了抿嘴,踢了下腳邊的石子,“我想賺很多很多很多的錢。”
她想有一個屬於自己的房子。她想買好多好吃的。她想買好多好玩的。她還想幫助更多像她這樣的孤兒。
她想要的太多,唯獨沒想過嫁人生子。
從小在福利院,看過太多身體缺陷的孩子被送進來。他們的孤獨與痛苦,她感同身受。
她不想生孩子,她擔心自己要是也生出一個有缺陷的孩子,她也會成為一個惡人。她不想這麼做,她隻想為自己而活。
楊誌軍沒想到她平靜的外表下有一顆不平凡的心。
因為他雙腿被截,他父親認為他是個廢人,毫不猶豫拋棄了他。
因為沒錢,他相愛多年的女友離開了他。
他也想掙錢,掙很多很多的錢。
正如他媽媽所說,錢不僅僅隻是錢,它可以解決這世上絕大多數問題。可以減少許多煩惱。它還是能力的象征。
要是他能掙錢,沒人會說他是廢物。他們甚至會說他是身殘至堅的勇士。
楊誌軍忍不住翹起唇角,“那我們一塊努力!”
他已經規劃好了,今年再開兩家鋪麵,然後第三家,第四家。當然他最好是自己琢磨出電動車的原理。然後開一家屬於自己的電動車品牌,然後將品牌發揚光大。他要賺很多很多的錢,他要讓當初拋棄他的人後悔。
張順和與他相視一笑,“好!我們一定可以做到的。”
兩人到了家,江舒涵正在沙發上看電視,楊誌軍將張順和是姑娘一事說給他媽聽,江舒涵驚得下巴都快掉到地上了,將張順和上上下下打量一通,她這眼睛是有多瞎啊,居然沒發現。
往日隻覺得這孩子長得秀氣了些,瘦弱了些,根本沒往彆的方麵去想,沒成想竟是個女孩。
其實也不怪她沒發現,而是任誰看到一個剪著寸頭,胸口平坦,小麥色皮膚,都沒辦法聯想到這人是女孩吧。這又不是古代,還流行女扮男裝那一套。
她視線不自覺落到張順和胸口處,這孩子都二十多了,這是沒發育還是怎地?可彆得了啥病啊?
偏偏楊誌軍也看了過來,似乎也與江舒涵想到一塊。眼神似乎在說,怎麼這麼平?
張順和順著她視線,低頭看了眼自己,臉色爆紅,尷尬道,“我裹了紗布。”
江舒涵也覺得尷尬,輕聲咳了咳,掩飾自己的不自在,“哦,那你以後彆弄了。大熱的天,多不舒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