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泉陽在盛耀後麵走出來,加加屈指為他吹響口哨。
今天泉陽打扮的實在是很風騷，暗紅色的牛仔外套，裡麵是一件白色的背心,配上鉛筆褲,腰身和長腿都顯露了出來。
一頭長發做了個錫紙燙，俗稱“渣男頭”,發絲在頭頂上炸開,隻有額頭落下三縷臟辮。
又渣又潮，當然還很帥。
泉陽的條件還是很好的，在早幾年能演霸道總裁並且爆火的藝人,都是陽光俊逸的大帥哥。
泉陽年紀大了，依舊還是帥哥,而且多了歲月的沉澱，更顯出幾分陳年酒釀的氣息。
聶雲平和周斐然自然也做了些造型。
這兩人能被請過來參加綜藝節目,不單單因為他們是圈裡的大神，同時也因為他們的個人形象很好。
四個人往隊長席上一座，簡直就是爭芳鬥豔，各有千秋。
幾人對視一眼：“誰先開始。”
“抽簽吧。”
“聽天由命。”
導演拿著手機抽簽,順便還做了個口播。
音樂響起，導演大聲說道：“《街舞,哇酷》，第一季,64強，隊內淘汰賽現在開始，請第一組準備。”
聶雲平站了起來。
他抽到了一號簽。
聶雲平的隊員從座位魚貫走上了擂台,一邊十個,分彆占據在擂台的兩邊,冰與火的碰撞核心處。
“周舟大神和梆子在一起啊，之前不是說兩人是天敵嗎？”鄧曉丹的聲音傳進耳朵，杜燁也看見了周舟。
聶雲平的隊伍太強了，不是世界冠軍，就是全國冠軍，還有兩名國家隊的現役街舞運動員，杜燁一眼掃過去，能夠認出個七七八八來。
於是原本在他們隊裡被奉為“大神”的周舟，進了聶雲平隊伍裡後瞬間就被淹沒，僅僅掛著一個“OG”的頭銜。
有人說，寧為雞首。
也有人說，大勢所趨，君子不立危牆。
泉陽隊作為最弱的隊，留不住人確實是他們的損失，然而周舟隨著大流擠向強隊，能不能把自己留下，又是另外一回事。
周舟站在人群裡，就露個腦袋，站在前麵的全部都有著顯赫的資曆。
聶雲平起身環胸，問：“你們誰先開始。”
所有人看著他沒人說話。
第一個上場的是暖場的。
再有自信也很難在最短時間調動觀眾的熱情，不過是為後麵的人做嫁衣。
都不想第一個跳，那就隻有抽簽。
主持人手裡捏著兩張紙條，兩隊的代表上前，震感舞的世界冠軍刑月和Bboy世界冠軍張濤將紙條拿在手裡緩緩打開。
隨後抬頭看向彼此。
臉上都是洶洶戰意。
主持人高聲宣布：“張濤組先跳！”
刑月組的人對視一眼，彼此眼中有著幾分慶幸，然後轉身跳下擂台，讓出了舞台。
張濤組十個人在擂台中間站定，舞台的燈光暗了下來。
下一秒。
燈光驟然點亮，勁爆的音樂響起。
這是一套沒有劇情，純粹靠各種炸場元素堆砌的舞蹈。
張濤和另外一個Bboy郭飛作為這段舞蹈的“炮台輸出”，輪流到台前做各種大小地板動作。
張濤小地板做得好，身體倒立隻靠雙腿舞動，節奏卡得非常好，輕鬆做到了以腿代手，實力很強。
郭飛是一名OG，海選的時候曾經和杜燁鬥過舞，他的動作則以大地板為主，【托馬斯回旋】，【大風車】，【半空定格】等等，有點類似於體操動作，卻又有著舞蹈的元素，一雙長腿比他舞的密不透風，氣勢如虹。
隊裡其他八個人有各個舞種，大部分時間負責齊舞動作配合兩個Bboy，偶爾會做各種造型，隊裡的女隊員跟拉拉隊一樣，是不是的就會被托舉起來，或者拋出去。
嚴格來說，這些部分已經不是街舞了。
可是上綜藝節目又確實需要這些更加直觀的畫麵，選手們就隻能拿出一些雜技技巧，配上街舞動作，完成一套節目。
好看！
當然是好看的。
第一場節目非常炸，兩邊的選手都在瘋狂尖叫，隊長也發出“哇哇”的聲音。
這就是綜藝真人秀的街舞。
一種以大框架，大畫麵為主打的舞台。
從綜藝角度來看，張濤的隊伍做的很好。
他們的舞蹈在尖叫聲中落幕，刑月帶著隊伍上台。
這就又是另外一個風格了。
刑月是跳鎖舞的。
鎖舞以手腕和手臂的快速旋轉為主，突然定格指向一處，加上時不時地穿插著拍手的動作，整體氣氛是比較輕鬆的。
被稱為“派對舞蹈”。
所以刑月站在C位，率領一眾隊員一邊整齊舞蹈，一邊往前走，頗有幾分星爺“斧頭幫”出場的氣氛。
可鎖舞向來少殺氣，刑月本身也較為擅長快樂舞蹈，所以“斧頭幫”出場沒有兩秒，“江南四大才子”就出遊了。
這會兒，倒是有了點風流富家公子的模樣。
刑月帶隊前行，Bboy們就成了陪襯。
Bboy類似於極限運動，舞蹈素養相對於其他舞種較低，所以在齊舞裡隻能站後排。偶爾從後麵跳出來，做個【大風車】，【倒立定格】之類的。
主次安排和張濤組正好相反。
周舟也在刑月隊裡，一共跳出來做過兩個動作，一個就是【大風車】，一個則是【倒V手肘支撐】。
刑月帶著一群公子哥逛公園，一群人肆意狂笑，放浪形骸，在連番舞動下，突然動作一頓，所有人手指向左邊。
觀眾的視線順著手指的方向看去。
就看見周舟從人群裡跳出來，身體朝後，腳高高踢出，在半空中用腳後跟畫出一道鐮刀狀的形狀。
頭下腳上的往地上摔，下一秒手掌支撐地麵，手肘成“V”的形狀將身體托住，再一用力，反彈回去。
站定。
趁著刑月他們再次動起來的時候，他矮著身子鑽回到了隊伍的後麵。
兩次露麵，兩次高光時刻。
這樣的方式周舟是否滿足，杜燁不知道。
但這個舞蹈的風格他還是很滿意的。
作為目前隻能跳現代街舞的杜燁而言，刑月隊伍的風格與他的想法相近。
都是以舞推動氣氛，再用Bboy點燃炸彈。
這種有鋪墊，有層次，稍微有點點劇情的舞蹈，至少比張濤那邊不停的炸，炸炸炸，炸的人都麻木，要好的多。
張濤這個人對地板舞太自信了，反而疏忽舞蹈本身。
兩隊隊員回到台上，主持人上場，倒數三二一。
隊長們表態。
刑月組獲得兩票。
張濤組獲得一票。
聶雲平給了“再來一輪”的手勢。
刑月組獲勝！
張濤滿臉茫然。
不過這個時候沒人會給他答案，答案隻能在他離開了舞台後自己去尋找。
聶雲平淘汰了張濤隊伍裡的四個選手，麵對離開隊員的目光，張濤回避了，不敢對視。
泉陽握住話頭，側身過去，低聲打探道：“什麼心情？感覺難過嗎？”
聶雲平也握住話筒，小聲地說：“後麵肯定會心疼，但現在不會，走的都是跳的不好的。”
泉陽鬆一口氣，目光在自己隊員的身上遊走，已經在心裡盤算哪些留下，哪些離開。
此時杜燁已經站上了擂台，踏在藍色的半邊，李宇航帶著隊員在對麵站著。
但李宇航站在隊伍的前麵，杜燁沒有。
他讓加加上去了。
加加穿著豹紋的衣服，牛高馬大往李宇航麵前一站，跟一頭真正的猛獸似的，胳膊上麵能跑馬。
李宇航一身黑色勁裝，若是單獨來看，英姿颯爽，還頗有幾分小帥，然而和加加站在一起，竟然隻到加加的下巴，瘦小的身子像根小乾柴似的，頗有幾分弱小無助。
主持人的雙眼從兩人臉上掃過，移動出明顯的斜形軌跡，問：“你們兩組誰先跳？”
李宇航不說話，他當然不願意跳第一場。
加加抿嘴一笑，也不會當爛好人：“抽簽咯。”
李宇航點頭：“好，抽簽。”
同樣的簽出現在主持人手裡，兩人拿來一看，李宇航悻悻地將簽遞了回去。
第一場。
李宇航隊。
杜燁回到台下，加加邀功：“小肚肚，我的手氣好嗎？”
杜燁點頭：“好。”
他自問不是大公無私的君子，也不是氣運爆棚的天命之子，縱然有滿肚子的才華，也要小心謹慎，免得陰溝裡翻了船。
能夠在第二場跳，為什麼要在第一場跳。
對手幫他們暖個場何樂而不為。
如果對手出現失誤，更會加大他們這一組的信心。即便跳的很好，也會讓他們的鬥誌更強。
沒有人想要淘汰。
聶雲平隊伍走掉四個人的畫麵，猶如警鐘一般留在殘留在眼前。
不想走，就得拚命。
這時，台上音樂響起。
“嗷嗚……”
“嗷嗚嗚……”
群狼出沒。
穿著黑色勁衣的舞者們出現在聚光燈下，一個個張牙舞爪，麵目猙獰，惡狠狠地看著舞台前方，正對隊長的方向。
有的在地上匍匐，有的在緩緩行走，他們的手指勾在地上，好像有尖利的指甲刺入泥土當中，悄無聲息地前行。
狩獵進行中……
毫無疑問，這是一個狼群狩獵的故事。
音樂的節奏緩緩加快，是一首剪接歌。
有狂派雷鬼的元素，也有震感舞的元素，重金屬的聲音很響，每一下都像是在耳邊丟了個炸彈，震得心臟跟著轟隆作響，有些氣短。
杜燁被震得鬨心，按了按耳朵，說：“年紀真是大了啊。”
身邊一圈人同時扭頭看他，目光詭異。
杜燁咧嘴笑了一下。
鄧曉丹嘀咕：“倚老賣老個啥勁兒？”
杜燁當沒聽見，仔細看台上舞蹈。
李宇航帶走的Bboy在台上舞的正歡，剩下的人站了個八字形，跳著震感舞的齊舞動作。
Bboy這邊還是【大風車】。
有尖叫聲響起。
然而連續看見每個舞蹈裡的Bboy都在做大風車，再炸的招兒，也有點讓人吃膩了，明顯掌聲小了很多。
兔子轉完，下場離開，李宇航帶著隊員迅速補上，一群人跳起了狂派舞。
一起舉手。
一起揮拳。
一起轉肩。
一起跳躍。
就在這時，一道人影從人群後麵高高躍起，後背朝下，麵朝天空。
在半空中劃出一道拋物線來。
“嘭”的一聲，後背重重砸在地麵。
【背摔】。
“嗷嗷嗷嗷！”場麵瞬間被點燃了。
聶雲平失控尖叫，站了起來。
作為一名Bboy大神，聶雲平比其他人更清楚背摔有多疼。
簡直就是用青春和生命去換取刹那的高光。
一起跟著尖叫的還有杜燁。
他顧不上這些人是不是對手，如今隻為對手的勇氣喝彩。
特麼的，隻是看見這一幕，他就能夠回憶起後背與地麵撞擊時候傳來的力度，像是五臟六腑都震散了一般，瞬間的死去，又活過來，呼吸都停頓了。
疼，是真的疼啊。
杜燁尖叫，鼓掌，敬佩敢從那麼高的地方摔下來的哥們兒。
身邊的隊員側目，想說你是哪邊兒的。
但是一看移過來的攝像機，所有人好像瞬間就懂了。
杜燁這個人真毒啊，為了鏡頭連對手都喝彩。
搶鏡頭，我們也不輸。
一時間，杜燁隊伍這邊尖叫的人竟然比看台上的選手還要瘋狂。
鄧曉丹發出誇張的慘叫：“哎呀呀呀呀！”
聶雲平成功被旁邊的一群人搶鏡，收回本該揮舞出去的手，側目看去。
泉陽眉心微不可查的一蹙，眼底有點茫然，這麼友好和平的嗎？
盛耀視線穿過人群，落在杜燁臉上，看出了計揚那一刹那麵目扭曲，疼痛的表情變化。
隻有周斐然保持平靜的表情，繼續欣賞擂台上的舞蹈。
李宇航是個不錯的編舞師。
能夠成為拿過世界冠軍舞團的編舞師，李宇航的能力自然不差。
他抓住重金屬音樂狂躁當中那微妙的細節變化，在關鍵時刻將Bboy當成“炸彈”一樣丟出來，舞蹈和招兒都安排的清清楚楚，兩個部分互動的也很完整。
都是玩“炸·彈流”的，但是在編排方麵比張濤那邊強多了。
杜燁對舞蹈沒什麼偏見，好看就行。
李宇航編的就好看。
他一直仰頭在看。
而且決定等開播後，在視頻上再看一下正麵的版本。
方子背摔落地，回到舞團的後麵擰動自己的後背，臉都紅了。
是真的拚命了。
踉蹌了足足十多秒，才勉強跟上前麵的舞蹈動作。
兔子看見方子的痛苦，麵帶猶豫。
等著輪到他第二次登場背摔的時候，他確實踩著人梯跳了出去，但卻是麵朝前的，落地之後一個翻滾，起身後“咕嚕嚕”的一套地麵動作就流暢地做了出來。
舞群眾人的眼色都有點茫然。
有人忍不住轉頭去看李宇航。
李宇航的臉色難看，深深地望著兔子，一直到他離開。
群人再次彙聚，手搭手做了個人浪電流，圍成了一個圈，手畫波浪，朝外散開。
李宇航站在人群裡麵，猶如狼王一般，仰天長嘯。
加加看到這裡，一下笑了：“上一場沒跳成，倒是用在這裡了，這是多怨念。”
米列說：“就是想C位出道唄。”
加加用大胳膊撞他：“你呢？”
米列沒說話。
C位出道，誰不想啊？
狂躁的音樂終於消失。
舞台上的眾人以螺旋電流的方式結束了舞蹈。
被吵鬨的“砰砰”亂跳的心臟，終於恢複了正常。
隨後。
掌聲響起。
李宇航編排的舞蹈確實不錯，很燃。
尤其那個背摔出乎眾人意料，滿腔熱血好像都跟著炸開了。
該給的掌聲，杜燁從不吝嗇。
這個舞編的比上個舞好一點。
終於有點東西。
能夠讓人看出來這是一群狼。
李宇航帶人氣喘籲籲地下了舞台，沒等站穩就質問兔子：“怎麼臨時改動作呢？”
兔子說了什麼杜燁不知道，輪到他們上場了。
聶雲平側身看向泉陽，這次沒有捂話筒：“你給的主題是什麼？”
泉陽說：“動物啊。”
聶雲平說：“怎麼感覺是猛獸？前麵才走了一群狼，後麵來了一群虎，還是豹子？”
泉陽咧嘴一笑：“穿豹紋的未必是豹子，你繼續看吧。”
聶雲平發出奚落的笑聲：“賣關子啊？”
泉陽有點小驕傲，第一個舞出乎他意料的好，第二個舞也讓他期待萬分，海選憋屈成那樣兒，該輪到他揚眉吐氣了吧？
這時，盛耀半個屁股都離開了凳子，努力側身往泉陽那邊看：“彆告訴我貓。”
泉陽白他一眼：“說出來就沒意思了。”
聶雲平詫異：“是貓啊？”
周斐然的反射弧永遠最長，喃喃重複：“是貓啊？”
此時杜燁帶著鄧曉丹和天翼，三人站在了藍色水麵的一邊，而加加他們則去了對麵，腳踩紅色的火焰，一個個前凸後翹，還沒開始跳舞，造型就凹了出來。
看他們身穿豹紋，單手叉腰，一腳踩地一腳墊高，還有一隻手朝著前麵一抓！
可不是一群嬌俏優雅的貓嗎？
泉陽將身子前傾，雙手托著下巴，全神貫注地看過去。
這是一個充滿了期待的姿勢。
盛耀將目光從泉陽臉上收回，看向與另外兩人站在另外一邊的杜燁。
充滿好奇地想著。
這對壘分明的架勢……對麵的是貓，那你呢？
盛耀想到什麼，突然就笑了。
讓我給你劈叉，你先給我劈叉看看吧。
他將腿交疊，側身依在椅子上，在那逐漸響起的音樂聲中，將目光定在了少年的身上。
前奏節拍響起。
一。
二。
三。
跳！
就看見杜燁和鄧曉丹、天翼，以一個三角形的隊形，在原地猛地跳起，落下，站定。
這代表，進場了。
一首氣氛陰暗的曲子響了起來。
鋼琴降調的聲音夾雜在曲子裡，哪怕節奏清晰，依舊將人的情緒往下壓了壓。
又是黑暗風嗎？
盛耀揚眉。
這次是什麼？
喪屍？
還是喪家之犬？
然後並不是。
杜燁三人隨著音樂跳了起來。
是震感舞。
鄧曉丹和天翼站在前麵，杜燁站在兩人中間，卻靠在後麵。
三人腳踩舞步，隨著節奏搖擺，突然一把抓住胸口的衣服，往上提了提。
身體像是被整個拉了起來。
動作既帥氣，又整齊。
能夠感受到他們是一群年輕力壯，靈活舞動，呃，至少是活人。
提著的衣服鬆開，鄧曉丹和天翼突然朝下一倒，兩人頭對頭，單腳朝後高高翹起，手臂微微彎曲，做了一個背部電流。
杜燁一個人站著，手臂支起來，抓握著什麼。
“哢嚓！”
配合著音樂，上下一滑。
【子彈上膛】
然後他像個機器人一樣，身體僵直地轉身，手中的槍口對準了貓兒們在的方向。
貓咪們還在妖嬈的原地齊舞，並沒有進入鏡頭。
然後杜燁跑了起來。
原地跑。
當他動起來的時候，他前麵雙手撐在地上的兩個人，也跟著動了起來。
一個朝前傾斜，一個朝後傾斜，頭抵著頭，在傾斜到一定角度之後，後背突然隆起，是背部電流！
電流初初很慢，速度在漸漸加快，視覺感瞬間衝擊而來。
杜燁在跑！
是了！
杜燁在跑！
鄧曉丹和天翼是他跑過的土地！
是山川河流！
杜燁跑的快。
腳下電流動的快。
杜燁跑的慢。
腳下電流動的慢。
杜燁停下。
電流停止。
這是一個組合技，有明顯的動畫風格，或許可以稱為【大地狂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