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導演說:“等微信消息。”
那人隻能沒聲了。
杜燁跟著人群往外走,鄧曉丹就走在他身後,與其他人聊著新的主題。
“這次是中國風,下次說不定是外國元素,要我看應該是百老彙之類的吧。”
邵妃說:“百老彙的市場不好,我們節目的受眾大多還是年輕人,我覺得節目組可能會出一些神話傳說類的主題。”
米列說:“我看過外國的街舞綜藝,也有可能是向某位明星致敬,要說咱們國家,應該是功夫。”
鄧曉丹點頭:“功夫靠譜,不過功夫也不難,今天我們這組的節目就和功夫有關係,還不錯吧。”
杜燁回頭看了鄧曉丹一眼,看見了他藏不住的尾巴,顛了顛。
從來沒有出過這樣風頭的鄧曉丹,他.膨.脹.了!
一路回去,嗓門大的震天,說上兩句就忍不住把話題往今天的比賽上引,卻又故作謙虛,絕口不提自己今天做了什麼,但要是有人提到他今天的比賽,他的尾巴就立的又高又直,嘴裡連連謙虛,沒有沒有,哪裡哪裡,都杜神,都是杜神啦。
於是這個時候就會有人看向杜燁,說上兩句話。
但很快就挫敗的發現,和杜燁說話很困難。
誇他,他嗯一聲,聊事情,也嗯一聲,臉上沒有得意洋洋的神采,像是沒有縫的蛋,他們就算直降身份比喻自己是個蒼蠅,也叮不上去。
甚至,還有人發現杜燁好像不太高興……不高興!?
怎麼可能。
這個人確認自己想岔了,這種力挽狂瀾,撐起一片天空,英雄般的存在,怎麼可能不高興。
事實上他沒有看錯。
杜燁確實不高興。
他沒有跳爽。
翻湧在身體裡的熱血沒能發泄,就早早地結束了比賽,就像是即將噴發的火山被堵住了一樣,他渾身都不舒服,從骨頭深處,骨髓的細胞裡迸發出戰鬥的**。
他壓的很辛苦。
跟著大部隊安靜地回到房間,杜燁洗了個澡,然後看著鏡子裡頭發重新垂落下來的自己。
沾了水的頭發還卷曲著,蜿蜒著貼在額頭上,腦袋甩兩下,就蓬鬆開來,像鬆鼠的尾巴。
額頭的胎記在這樣的情況下再也遮擋不住,清晰地展露了出來。
杜燁用毛巾擦拭身上的水珠,看見身體牽引出的肌肉,很薄的一層,但似乎比自己才回來的時候厚了一點點。
這樣的程度,對身體的控製力已經增加了很多,可以做不少地板動作。
很多人都覺得bboy的手臂力量大,所以才能夠支撐他們身體倒立後的各種動作。
事實並不是這樣,雙腿舞動起來靠的是技巧和慣性,真正需要力量的地方是控製。
如今的杜燁可以輕而易舉地做出【大風車】的動作,但是卻不能想停的時候就停,停止的不夠乾脆,這樣就會妨礙他抓節拍,所以是不完美的。
然而即便如此,杜燁身體裡也有一種亟待發泄的衝動,讓他去戰,去鬥,儘情地舞動,旋轉,哪怕因此受傷,也在所不惜。
滿腔的熱血無處發泄,讓杜燁難受的麵色陰沉,盛耀過來的時候,看見的就是杜燁的這張臉。
盛耀敲開杜燁的門,邁出的腳步被杜燁的臉色定住,他遲疑地站在門口問:“誰惹你生氣了?”
杜燁已經穿好了衣褲,頭發半乾,飛揚而起。錫紙燙真是個又潮又土的發型,落在不願意打理的杜燁頭上,就剩下鄉村66洗剪燙套裝的水準,並不比原本厚重的齊劉海好上多少。
頂著鳥窩頭的少年站在門口,麵色陰翳地看他,問:“有事?”
盛耀看看杜燁,又看看他的頭發,定了定神,才說:“華華的代言挪到今天下午拍攝,我要回總公司,帶你一起回去。”
“好。”杜燁聽完,這才來了精神,總算開拍了,開拍就有錢拿。
杜燁回屋裡去拿背包,盛耀也跟著進了屋,視線好不容易從他的鳥窩頭上移開,就看見了團成狗窩的被褥。
他掙紮了兩秒,沒忍住,伸手抓過被褥,展開一抖,被子便平整地鋪在了床上。
看著眼前舒展的床,他心裡一陣愉悅。
轉身,又看見電視櫃上淩亂擺著的水瓶、零食、書本等東西,走過去左挪右挪,三兩下就將所有的東西分門彆類地擺好,露出大片的桌麵。
桌麵上有水,有零碎的餅乾渣,盛耀扯了一張抽紙,擦拭乾淨,看著煥然一新的桌麵,頓時舒暢的汗毛孔都張開。
然後他就看見了電視屏幕上薄薄的一層浮灰,下意識的就要去扯抽紙,紙抽出來,手卻定住。
盛耀回頭看過去。
就看見杜燁斜挎著一個銷售人員專用黑包,坐在床腳,一副見怪不怪的目光看著他。
盛耀把手收回來,按在自己的臉上擦了擦,問:“收拾好了?”
“嗯。”杜燁點頭,起身,“走吧。”
盛耀強行解釋:“我這人就是有點見不得亂。”
“嗯。”杜燁出門,關門。
盛耀看著杜燁的淡定,又有點不甘心,“就這樣?”
杜燁困惑:“什麼?”
盛耀見他的表情不是作偽,既沒有發現了他有點小潔癖的意外,也沒有自己為他收拾了房間的受寵若驚,這個人甚至都沒意識到自己做的那些事並不符合他們之間的關係,神經真是粗的很厲害啊。
兩人一起下了樓,在一樓大廳,盛耀的助理跟了過來,看看杜燁笑了一下,沒有說話。
有選手從外麵回來,是盛耀隊的,打過招呼後,好奇地看向杜燁,盛耀解釋說:“公司找他有事,我也要回一趟公司。”
“盛隊再見,路上小心。”
等上了車,杜燁往座位上一窩,也不說話,就那麼看著
窗戶外麵發呆。
盛耀看了他幾眼,發現他是真的心情不太好。不過盛耀自己也有事,一路上都在和人微信交流,等再回過神的時候,杜燁已經睡著了。
少年蜷著的姿勢讓他整個小了一圈,鳥窩一樣的頭抵在窗戶上,隨著汽車的搖晃輕輕地震動。
臉小的好像不足一個巴掌,有光落在那張臉上,照出薄薄一層金色的絨毛,給人一種想要用手指輕輕撫過的吸引力。
如今的方向,正好可以看見杜燁額頭上的小星星。
盛耀仔細分辨了一會兒,才發現那並不是小星星,而是半個小星星,有三個形狀標準的角緊貼在左側額頭的發際線處,剩下的部分就藏在了頭發裡。
是半顆星星藏在裡麵?
還是裡麵什麼都沒有?
或者說裡麵已經不再是星星的角,而是其他奇形怪狀的形狀?
好奇心讓盛耀忍不住挪了過去,拉長了脖子往杜燁的頭發裡看。
司機從後視鏡看見了盛耀的動作,分了神,看了一眼又一眼,就看見老板一副被吸引了的模樣悄悄貼上去。
那表情,那姿態,仿佛一個試圖偷吻心愛女孩的少年。
對麵駛來一輛大車,司機一個激靈,方向盤搖晃了一下。
盛耀到底有點心虛,也覺得自己要扒開人家頭發看胎記的行為有點鬼祟,車身這麼一顛簸,嚇得心驚肉跳。
沒好氣地看了司機一眼,坐回原處。
今天出行錯開了早晚高峰,路上速度很快,保姆車從環城路上下來的時候,杜燁一覺睡醒,肚子餓的咕咕叫。
拿出手機看了一眼,快一點了。
他這一覺睡了一個半小時。
保姆車坐著很舒服,頂流的保姆車坐得更舒服。
改裝過的座椅包著身體,也就比睡在床上差上一點點。
杜燁沒想過自己會睡這麼久。
不過這一覺也終於將他心裡的那團火壓了下去,心情平複。
左右看過一圈。
司機在開車,助理坐在副駕上看不清楚,盛耀與自己隔了一個走道,已經睡過去了。
而且睡得還很沉。
杜燁看了一眼他睡得張開的嘴,笑了一下,掏出了手機看消息。
他就是被微信震醒的,打開一看,果然是鄧曉丹,像個找不到家長的寶寶,張口就問他去哪兒了,為什麼找不到他,為什麼不帶上他一起。
杜燁低頭和鄧曉丹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天,壓下突然翻上來的酸水,餓的。
車還在開,目的地遲遲不到,杜燁餓的心慌,忍不住一丟手機,去推盛耀:“醒醒。”
盛耀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看他。
杜燁說:“我餓了。”
盛耀沒睡醒,直接就說:“找個地方吃飯。”
車又開過兩條街,然後拐進了一處地下停車場,盛耀喝了口水,這才緩過神來。
想起杜燁剛剛扯著自己說餓的時候,怎麼有點乖。對了,之前坐在床腳等著自己的時候,也有點乖。
就連杜燁之前懟自己,也透著一種熟絡的親昵。
盛耀說不上來那感覺,就是覺得杜燁看自己的眼神看不見距離,就連他接近杜燁,好像也是對方“開門”把自己放進去的。
他們之前是認識的嗎?
他想了想,下車前說了一句:“你真單純,也不怕被人賣了還數錢。”
杜燁:“???”
一群人簡單吃過午飯,等到酷家公司大樓,正好就到了辦公時間。
杜燁去簽合同,再出來的時候盛耀不知所蹤。
他被帶著第二次去往攝影棚,化妝師也換了一個人,不過導演還是那一個。
這次的拍攝成本比上一次高了許多,攝影棚裡橫躺著一個集裝箱一般的長條形盒子,盒子上麵貼滿了需要代言的華華手機,頭上腳下,四麵八方,一旦手機點亮,就仿佛來到了時光隧道。
未來的科技感十足,炫酷又潮流。
杜燁穿著紅黃藍綠這類顏色特彆顯眼的衣服,腳下是黑色的工裝褲,戴上各種顏色帽子,有鴨舌帽、漁夫帽、毛線帽和耳機,被要求在大箱子裡麵跳舞。
杜燁擅長的舞種很多,跳過嘻哈又跳鎖舞、震感,導演說跳的很好,但就是畫麵效果欠了一點。
他想了想,又把爵士和甩手融合在一起,跳了一遍。
大箱子裡很悶,四麵八方被電器烤著還熱,不過跳了幾個舞,就大汗淋漓。
導演坐在導演機前麵,翻來覆去又看了好一會兒,將杜燁叫過去說:“我覺得還差那麼一點點,你看這麼一場布置,效果肯定要做足,你還有沒有彆的舞種,比如breaking?”
杜燁說:“可以。”
導演說:“就是電視裡那種,很專業的,甩起來的,在地板上做的,可以嗎?”
杜燁點頭:“可以。”
導演笑了:“那趕快休息,錄完我們就可以收工了。”
杜燁緩了一下,重新回到悶熱的烤爐裡。
這次他走到了最深處,攝影師也跟著他走到最深處,旁邊還有人提著一個音響,鏡頭對準他,遠遠地傳來導演的聲音:“拍攝,開始!”
杜燁覺得這段音樂不好,在原地跳了一段兒嘻哈,不知不覺地朝前走。
攝影師跟著他退。
他突然單手撐地,倒立而起,雙腿像是張開的大弓,力量從足尖繃到後腰,蓄著十足的力氣,仿佛滿弓射箭的時候,能夠射穿太陽。
導演看見這一幕,激動地拍腿:“好!”
杜燁起身,一邊跳著鎖舞又一邊往前走。
走出兩三步,再次倒立,雙手撐地,足尖頂天,一隻腿彎曲,一隻腿曲著,足尖朝著一處繃緊,渾身忽然“咚”的一顫,於是火舌噴塗,子·彈出膛。
導演又激動地叫:“好看!”
這次再起來,杜燁跳的是震感舞,電流的柔軟加上震感的硬度,剛柔並濟。
這一次,杜燁跪在地上,用膝蓋滑行了一悠,然後才猛地將身體撐起,雙腿就甩出了一個【大風車】。
那雙腿轉的呼呼作響,如同巨大的黑色扇葉,攪起四周的大風,舞出陣陣殘影。雙腿甚至無端端給人一種變長的感覺,好像下一秒就要踢到牆壁上,砸裂屏幕。
配著四周這科技感十足的拍攝空間,視覺效果瞬間達到了最高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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導演的臉都紅了,指著導演機的畫麵叫:“就是這個,就是這種,這個效果太好了!”
【大風車】舞完,杜燁發現自己力量不足,沒辦法定住,如果硬定就會受傷。當機立斷將【定格】的動作變成了【排腿】,利用腳掌和地麵的摩擦力才降下速來。
遠遠傳來導演叫“卡”的聲音。
杜燁站起身,蹙緊了眉心。
好不容易壓下來的情緒又在身體裡爆發,這次更不滿足,更加饑渴,叫囂著想要瘋狂的舞上一場。
他想要知道如今自己的程度究竟到了什麼水準,身體無法將來自靈魂的力量完全使出,讓他有種拳頭總是軟弱無力的感覺。
他需要回到真正的戰場上,與強悍的對手過招。
就像刀在劈砍出去之前,需要磨刀才能夠鋒利。
杜燁的一身能力被綜藝節目的娛樂性限製,每天都是練不完的齊舞,還有不儘興的鬥舞,讓他逐漸遠離了街舞的競技性,也讓他無法儘情的發泄。
憋屈的感覺更加強烈,心情突然糟糕到了極點。
他黑著臉離開酷家大樓,猶豫了一下,用手機搜索星動力的導航地址,就去了地鐵站。
盛耀得到消息找過來的時候,杜燁已經走了半個小時,他找導演要來毛片看,同時給杜燁發了個消息,問他去哪兒了。
杜燁言簡意賅:【找地方跳舞】
盛耀沒明白:【什麼意思?】
這時助理點開了杜燁的文件夾,六個視頻,點開第一個,是嘻哈舞。
盛耀見杜燁沒有回複,便專注看了起來。
杜燁的嘻哈、鎖舞和震感,他在舞台上看了很多次,尤其是嘻哈舞,非常適合齊舞,杜燁的嘻哈舞尤其的好,可以說是全場之冠,他一出場,其他選手就黯然失色。
鎖舞最近跳的少了一點,不代表杜燁跳的不好,在海選的時候杜燁最喜歡用鎖舞來鬥舞。
不過如今和鄧曉丹狼狽……來往密切之後,杜燁的舞蹈裡融入了更多的震感舞元素,今天的2v2,這兩人默契互動,震感舞大放異彩。
之後盛耀還看見了杜燁的爵士和甩手舞,比起其他舞種,這兩個舞種確實弱了一點點,但也比很多人強了。而且杜燁的爵士,沒有風塵女子的妖嬈俗氣,更像一隻高傲的貓,優雅的從你麵前走過,然後用那毛茸茸的尾巴在你的腳腕上勾一下,勾得人三魂七魄都少了一個。
直到盛耀點開最後一個視頻,看見了杜燁的breaking之後,眼皮子跳了跳,失聲怪叫:“他真的會做地板!”
杜燁在舞台上也做過地板,但難度都不算高,屬於入門動作。
那個時候,盛耀就覺得杜燁應該是有底子的,至少練過幾個月,才能夠達到那個程度。
如今再看視頻,盛耀頓時發現,這哪裡是幾個月水平,最起碼兩三年!
能編舞,能跳舞,如今連地板也能做了,他才幾歲?從出生就在跳舞嗎?
盛耀想到這裡,忙不迭給杜燁發消息:【你跳舞幾年?】
杜燁回複:【十年。】
盛耀掰著手指頭算,breaking兩三年,鎖舞一兩年,嘻哈一兩年,震感舞一兩年,甩手和爵士練上幾個月,加一加差不多是十年,不錯……
哈!怎麼可能!
學會跳和跳好是兩個概念!
況且舞蹈狀態不需要保持的嗎?
舞種的衝突不需要適應的嗎?
最關鍵還是舞者和bboy上的根本性衝突,完全是兩個不同的體係!
杜燁究竟是怎麼做到,舞蹈跳得出類拔萃,地板也功力深厚的?
以杜燁的年紀根本不可能做到這個程度,難道是因為老師教得好?
等等,杜燁的老師是誰?
盛耀生出了好奇心。
杜燁這時新的消息發過來,說:【你忙完了?要來看我跳舞嗎?】
又是這種親昵的沒有距離的話。
不過盛耀暫時也顧不上想這些,他現在已經徹底被杜燁的舞蹈的複雜度震驚了……
難以想象,這個舞台還有誰能夠超越杜燁,哪怕是他千辛萬苦爭取到手裡的龍龍,作為國家隊退役的世界冠軍,在齊舞上也是相當的一言難儘,似乎所有的才華都隻集中在breaking上。
就連世界冠軍都隱隱不如杜燁,那杜燁的實力又是怎麼來的?
盛耀想到就問:【在看你拍的視頻,怎麼這麼厲害。】
杜燁回答:【想知道?來找我。(位置共享)】
盛耀點開,就看見杜燁已經去到了海市的城中心。
思考幾秒,盛耀回複:【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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