泉陽看的也是目不暇接，視線下意識地尋找藍卿的身影，對杜燁說：“盛耀他們隊找的那個顧問是真不錯。”
杜燁嘴角霎時間勾起，說：“藍卿很厲害的。”
泉陽看著他笑：“你倒是不嫉妒。”
杜燁搖頭，沒什麼好嫉妒。
他的很多東西都是藍卿教他的，藍卿編舞比他厲害。
當然現在，他算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但藍卿教他的東西他永遠不會忘。
盛耀隊的作品在尖叫和掌聲中結束。
大眾評委一副吃到美味食物的表情，忍不住地相互交流，眼睛很亮。
現場的觀眾，那些大學生的反應要差上一點。
如今的年輕人，能夠從這個舞蹈裡能夠感受到的就隻有滑稽和技巧。
然而這就夠了。
評分的是大眾評委。
隻要作品可以打動他們，就是成功。
現成的氣氛很微妙，杜燁有了一種不太好的預感。
他觀察每一個大眾評委的臉色，發現他們都是一副滿麵紅光的模樣。
導演拿起話筒說：“五秒鐘後開啟投票通道，投票時間十秒。”
“倒計時，五。”
“四。”
“三。”
泉陽和杜燁都顧不上說話，抬頭看去。
“二。”
“一。”
最緊張的打分時刻來臨。
杜燁屏住呼吸，看著計分板，心裡已經在盤算了起來。
盛耀隊在第二輪結束的時候，以4分領先。
聶雲平隊伍現在是6分。
如果盛耀隊的作品可以贏了杜燁隊，就能夠和聶雲平隊伍打平，進入加時賽。
如果輸掉了，盛耀隊就會和杜燁隊，加時爭奪第二名。
當然，如果贏不了周斐然隊伍，那麼這次的複賽也就此結束，等待下一輪的角逐。
分數在瘋狂地跳動。
從100到150隻用了
兩個呼吸，然後開始緩緩的往160上跳動。
隨後很快就跳到了170分。
170分！
超過周斐然隊伍的分數了！
周斐然隊全隊黯然。
黃可可咬住了自己的手指逛街，表情非常痛苦。
一次次的。
一次又一次的在作品上輸掉。
對於他們這整個隊伍，包括周斐然而言，都是很沉重的打擊。
以作品為主的團隊竟然輸在了作品上。
在來參加這個節目以前，誰敢想象？
被人在擅長的領域超越的感覺，何止難受。
這一次他們隊伍要一口氣淘汰掉4個人，太殘忍了。
原本就隻有8個人，相當於淘汰掉了一半。
周斐然歎了一口氣，輕輕拍了拍黃可可的肩膀。
黃可可埋首在隊長懷裡，無聲地流淚。
而氣氛截然相反的，是現場的尖叫和歡呼聲。
因為分數在逐漸增加。
朝著杜燁作品的181分衝擊而去。
於是有人大叫：“盛耀！盛耀！盛耀！”
還有人大叫：“泉陽！泉陽！泉陽！”
也有杜燁的應援團搖晃著平板電腦，齊聲大喊：“杜燁！杜燁！杜燁！”
現場的氣氛陷入了某種狂潮。
泉陽和杜燁的粉絲凝聚成一團，對抗盛耀的粉絲呼聲。
贏？
還是輸？
杜燁和泉陽都坐不住，紛紛站了起來，身後所有人眼巴巴地看著。
盛耀也在舞台旁邊死死地看著計分板。
這一刻，沒有什麼所謂的手下留情。
況且到了現在，能夠做主的已經不是他們，而是現場的150位評委和5位裁判。
比賽的結果捏在他們的手上，停在他們的指尖，按與不按，就在一線間。
終於，分數在眾目睽睽下，跳到了180票。
還差一票了！
就差一票了！
會有評委心裡一軟，給上這一票嗎？
還是會就此停在這裡？
亦或者隻是一個平局？
一時間，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聚精會神地看著那計分板上不斷跳動的數字。
隻剩下最後一秒了！
不到一秒了！
還有票數嗎？
時間在這一刻仿佛被拉長。
每個人進入了一個時間維度被拉長的世界。
杜燁不忍心去看，在最後一刻移開目光，看向盛耀。
而同一時間，盛耀也轉頭看向杜燁。
兩人的目光在空氣中，初次有了交鋒，像是劈砍在一起的利器，發出轟鳴的聲響。
下一秒。
“啊啊啊啊啊！”
盛耀隊的人跳了起來。
發出了激動的歡呼聲。
杜燁急忙轉眸去看計分板。
終究還是有評委沒能承受住現場的壓力和氣氛，在最後一刻，為盛耀隊投出了手上的票。
182分，險勝181分。
盛耀隊歡呼雀躍，盛耀被包圍在中間，笑的燦爛無比。
泉陽眉心蹙緊，心裡難免失落。
有人在杜燁耳邊歎氣，杜燁聽出來是鄧曉丹的聲音。
這次輸掉，他們排在第三名，會淘汰三人。
這三個人會是誰？
沒人想走。
能夠留下的都是有一定實力的隊員。
他們也想再走下去，哪怕多走一步。
盛耀隊已經開始安排人，準備和聶雲平的隊伍鬥舞定勝負。
毫無疑問這一次上場鬥舞的是龍龍。
作為盛耀一開始就壓下重注的隊員，到了他該扛起隊伍重任的時候了。
聶雲平隻恨自己不能親自上場，目光在自己的隊員身上看來看去。
他的隊伍裡breaking最強的是張濤，可是龍龍才從國家隊退役，實力還保留了大半，張濤卻已經狀態滑落不少。
然後視線又落在刑月身上，在心裡搖頭，無論什麼舞種對上bboy都太吃虧了，尤其是對上龍龍。
他手裡都是鬥舞大神，一時間竟然有點找不出人來。
但他的糾結並沒有讓其他人覺得愉快。
無論是泉陽組和周飛揚組都是一片愁雲慘淡。
他們原本排名一二位的隊伍，如今卻要淘汰三、四人，接下來的環節更難具備競爭力了。
就在泉陽蹙著眉心，冥思苦想的時候，李宇航突然來到他的麵前。
說：“淘汰我吧。這次編舞我沒拿到分，是我的失誤。而且後麵的賽程恐怕用不上我了，能夠走到這裡我心滿意足。”
泉陽看他，欲言又止。
李宇航笑：“淘汰了我，您就隻需再淘汰兩個人，就不難選了。”
泉陽沒有說話，伸出手擁抱了他一下。
李宇航低頭笑，知道泉陽同意了他的請辭。
或許就算他不說，也會被淘汰，但是這樣更好不是嗎？不讓彆人為難，自己也走的從容。
這次離開，該好好整理自己的狀態，尋找新的方向了。
李宇航的話讓很多人都生出了兔死狐悲的傷感，一時間沒人說話，隻能看向舞台中間。
聶雲平最後到底還是派出了張濤和龍龍進行1v1的鬥舞。
現場的觀眾和大眾評委都為這額外的一場加時賽在尖叫。
沒人看見隱藏在舞台後麵，兩個隊伍的強顏歡笑。
這就是比賽。
贏的登上領獎台，接受掌聲和祝福。
輸的隻能在角落裡默默無聞。
杜燁摸著下巴，心裡不是滋味。
他很少輸。
所以輸一次更難受。
舞台中間的鬥舞到了白熱化程度。
三首音樂，三支舞，前麵兩支舞打了個平手，如今到了賽點。
一名才退役的國家隊員。
與一個退役好幾年的國家隊員。
打了個平手。
龍龍的狀態保持的不錯，但張濤這幾年擔任過很多的大賽評委，適應性更強。
一首breaking的音樂回蕩不休，兩人鬥的如火如荼。
杜燁強迫自己轉移注意力，看到現在，情緒終於好轉。
當龍龍做出一個【倒立滑行】+【定格】的時候，音樂卡的神準，現場歡呼聲不斷。
杜燁跟著鼓掌。
有點兒技癢。
這兩個人也算是代表了當下華國breaking專業級的水準。
杜燁的身體狀態恢複至今，也不過就是這個水準罷了。
如果可以上場，鬥上一場，就過癮了。
龍龍跳完，張濤上場。
地板動作有點重複。
他顯然很快意識到這個問題，突然起身，做了幾個翻滾動作。
雖然獲得滿堂喝彩，但杜燁不以為意。
這是在亂出招了吧。
果然還是才從國家隊退役的運動員更強一點。
動作尤為乾淨。
卡點方麵做的很好。
最出色的是控製力，非常穩定，稱得上是動如脫兔，靜如處子，一動一靜間遊刃有餘。
待得張濤翻完跟頭，最後一場鬥舞結束。
五名裁判一致將分給了龍龍。
霎時間，盛耀組歡呼大叫。
所有人都將龍龍圍在一起，甚至將他舉了起來。
杜燁看見盛耀臉上的笑容，那愉悅開心的模樣，他撓了撓頭。
這樣……也挺好的吧。
盛耀工作忙，節目期間動不動就坐飛的去趕通告，他們隊長期處於無人領導的狀態，總是出昏招。
節目錄製到現在，盛耀他們隊可以說一次都沒有贏過。
能在複賽階段贏下這一場比賽，無論是對於他們隊的隊員，還是盛耀而言，都是一劑強心針。
再說了，藍卿隊長都出山了，為盛耀出謀劃策，會有這個成績並不意外。
杜燁看著那邊笑鬨成一團的人，拍拍屁股起身。
這就有意思了。
那麼豈不是接下來一段時間，自己的對手就是盛耀和藍卿隊長的聯手強隊？
一想到這裡，剛剛還有點鬱悶的心思頓時消散無蹤。
與天鬥與地鬥，與隊長鬥，與男朋友鬥，其樂無窮。
比鬥舞還讓他興奮。
歡慶時刻終於結束，節目組清場之後，讓所有的隊伍都來到了舞台中間。
現在到了淘汰環節。
泉陽隊伍是看得見的緊張。
比賽到現在，托杜燁的福，他們隊很多人都沒有經曆這一個環節。
就連上一場的【十二王座】，也是隊員自己去爭，去搶，去努力。
而不是像現在這樣。
忐忑的，站在舞台上，像是當眾淩遲一般，等待隊長的宣判。
就連泉陽的表情都不自然。
他之前有多輕鬆，現在就有多緊張。
彆的隊長習以為常的事，到了他這裡，卻頗有幾分大姑娘上轎頭一回的感覺。
安逸太久了。
已經有點忘記怎麼麵對風浪。
他站在隊伍前麵一直沒有回頭，手握著麥克風，頭低的很低。
他很糾結。
這次是真的難過。
時間越久，感情越深，淘汰誰，他都覺得難過。
他記得他們每個人說話的樣子，跳舞的樣子，笑起來的樣子，閉上眼，腦海裡是每個人的嬉笑怒罵，還有他們信賴地喊著“泉隊”。
太難了。
到了現在，泉陽終於能夠體會到其他隊長的感受。
太難了。
根本開不了口。
然而“這一刀”終歸是要砍下來。
盛耀隊不需要淘汰，所以安然等待。
聶雲平隊隻需要淘汰兩個人，斟酌一番後，breaking的梆子和一名嘻哈舞者被淘汰了。
然後就輪到了泉陽。
泉陽站在前麵，他的隊員站在後麵。
全部9名隊員，是到目前為止保留隊員最多的一支隊伍。
但是今天，他要淘汰3個人。
誰去？
誰留？
他站在前麵糾結。
到現在他還沒有完全的確定，自己應該把誰留下。
每一個隊員在自己的領域都有建樹，都是一名出色的舞者，而且他們是朋友。
為什麼要讓隊長來開除隊員？
當初盛耀問出的話，在泉陽耳邊回蕩。
這一次，他感覺到了痛苦的糾結。
時間在他的沉默中流走。
所有人都在等待著他的宣判。
杜燁的家長們緊張的表情凝固，小姑抱緊了悠悠竟然不敢聽。
杜爸爸安慰杜媽媽，說：“淘汰不到小燁的。”
“我完了，我肯定完了……”鄧曉丹嘀嘀咕咕，自言自語。
胖乎乎的臉真成了發麵饅頭，沒有絲毫的血色。
左看都是大神。
右看也都是大神。
鄧曉丹實在找不到自己留下來的理由。
他有自知之明。
杜燁聽見他的嘀咕，抬手搭上了他的肩膀，輕輕安慰。
杜燁說：“你現在走，和下一輪走，也沒什麼差彆。”
鄧曉丹瞪他，但也知道自己的水準也就差不多了，能夠走到這裡也是他的極限。
而且當初杜燁留下他的承諾已經兌現，他確實成功進入了36強，不，是34強。
這次的經曆，足夠他一輩子的吹噓。
他該滿足了。
可……就是還想要留下，怎麼辦？
鄧曉丹丟了伶俐的舌頭，低頭看著腳尖也不說話。
終於泉陽開口說：“我是一個比較糾結的人，更何況比賽到了這裡，我和每個隊員的關係都很好。
我們一起練舞，一起叫外賣，一起說說笑笑，我記得他們每個人的名字，每個人的喜好，知道他們誰愛笑，誰不愛說話，誰總是很害羞，我真的記得他們的一點一滴。
我很難過，真的，我現在很難過。
可我不能回避這件事，這是賽製，我們就要遵守。請相信我，我淘汰並不是你實力不夠，而是我對後麵的賽程有安排。
你是最棒的。”
說完最後一句，泉陽一咬牙，澀聲說道：“我就不拖了，直接說吧，對不起，李宇航。”
李宇航繃緊的肩膀驟然鬆緩，就像是落下來的“第二隻鞋”，他長長地鬆了一口氣，從隊伍裡走了出來。
微笑。
真的被淘汰了。
能夠走到這裡差不多了，他也留下過出色的作品在這個舞台上，還算滿意。
離開吧。
彆再丟人了，被比自己小了快兩輪的孩子碾壓的連話都說不起，早就該走了。
就這樣。
離開吧，好好整理，重新出發。
泉陽又說：“對不起，席陽。”
席陽似乎早就預料到了一般，笑著從隊伍裡走了出來。
這是個存在感很底的嘻哈舞者。
沒有什麼特彆拿得出手的招兒，但舞蹈功底很不錯，不夠亮眼，卻實力足夠。
他能夠留到34強，實至名歸。
接著到了最後一個人。
泉陽這一次思考了更長的時間。
幾乎所有人都屏息等待著他給出答案，隻有鄧曉丹在嘀嘀咕咕地說著什麼。
杜燁側耳去聽，聽見他說：“鄧曉丹，鄧曉丹，鄧曉丹……”
不覺莞爾。
這胖子總會在出人意料的時候，突然可愛起來。
杜燁抓住鄧曉丹的手腕，給他力量。
泉陽再一次抬起頭，目光落在了他們中間，終於還是艱澀地開了口。.：，，，